往往这种时候，派遣出去的兵马倘若太少，便一去不复返。派出的兵马太多，却又一无所获。
时间长了，这种僵持的态势让婴岗不乏想要谋划一番，将眼前的安西斥候一网打尽的时候，惊雷般的噩耗让他呆滞于原地。
“就这样败了？”败军当中也有军官走脱，此刻归来军官心知自己生死就在婴岗一念之间，也不敢隐瞒或是夸赞安西战力，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随后，婴岗也从惊愕当中回过味来，明白这一件意外并不是达昂的错误。便是他自己都会犯这样的错误。
谁能想到安西在旷野当中伏击自己，用玄甲军作为中坚，只求一战而胜。
这让他从南方带来的傲气一瞬间就全没了，这一战不亚于当头一棒。准备充分的三千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就被击溃。达昂等人不知生死，兴许是已经战死的消息倒是让的愤怒稍微缓和了一些。
倘若这样的败军之将敢于就这样回归自己面前，他是不会吝啬，一刀就会斩下去，拿他的人头祭奠战死沙场的英灵。
“总管。”有将领提醒：“达昂事小，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是救援乌垒州，还是弃守。”
救援还是弃守……这让婴岗头皮发麻，直到此刻他才醒悟过来，真正麻烦的并非是之前的当头棒喝，而是还未来到的选择题。
驰援乌垒州大抵会遭遇同样的事情，长路漫漫大军不可能每一秒都绷紧身子，准备好了器械进行反击。大多数时候，在准备好抵挡重骑兵的冲击之前，安西玄甲军就会横冲直撞的撞入军阵当中，展开图啥。
战争根本不会给人思考的时间，每一秒都可以决定胜败。
不驰援乌垒州的坏处同样明显，焉耆治下的三座城池，两州之地，现在直接放弃一州，如何向上面交代？
早些时候，坚清壁野，将人口转移，放弃乌垒州并不会有太多诘难。但现在，问题横在眼前，想太多已经无用，只能在安西的框架下做出选择题，是弃守乌垒州，让城中的吐蕃将士等死。还是出动大军与安西野战，争取那一线生机。
说起来，他现在之所以摇摆不定，还是源自于安西玄甲军的威慑力太大。具状骑兵对抗步兵的优势实在是太大，自己麾下的士卒除了两千骑兵因为高机动能够避免与安西军正面对地之外，其余兵种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用血肉阻挡安西军的冲锋。
战还是不战！
他心中打鼓，犹豫良久，也没有答案。
“益西大人到了。”时下铁门关成为焉耆的替代品之后，州内官员都一应到了铁门关内办公。而益西变成城中文官一系的领头羊，婴岗的死对头。
益西是早先乞力莫次任命的焉耆州总管，现在屈居于婴岗统帅治下，失去兵权，却也不用担心安西来袭，自己背负罪责。
刚刚他才得到达昂战败的消息，只是相对于婴岗，他对这样的失败是乐于见到的。他对于安西的了解远远胜过婴岗，直到这个家伙没有亲自坐镇乌垒州就知道会出问题。
西域的地理如此，一座城池便代表着方圆上百里的控制权，乌垒州与铁门关距离太远，快马一日能够抵达不假，但骑兵需要两日才能到达，步军更是需要四天才能到。
“婴岗大人，之前的失败我不会归罪在你的身上。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现在就去做，将兵马集中焉耆，弃守乌垒州！”
婴岗闻言却是一惊，他虽然心中这样想过，却没有想到益西会这样直白的告诉自己放弃乌垒州。
“早先大相便言及安西锋利，必然会窥视乌垒州，要我在关键时刻放弃乌垒州，甚至铁门关，也要保住焉耆。”他娓娓道来，虽然说的都是旧日的谋划，放在此刻却是符合实情。
安西咄咄逼人，所求的未必只是一个乌垒州，更多的是铁门关才对。
焉耆铁门关乌垒州三个重镇当中，铁门关跟焉耆的职能是重复的，虽说铁门关更为险峻，更容易阻拦大军行进。可关卡的人口太少是通病，需要城池的供养才能勉勉强强保持人人有食。更关键的一点其实还是在于铁门关的建立是为了抵御从乌垒州来犯的敌人，而非是自己后方的敌人。
从焉耆进攻铁门关跟从乌垒州进攻，是两个难度等级。
所以乞力莫次根本不介意铁门关掌握在谁的手中，反而要是安西能够借此将自己的触角伸出去，不再只局限于龟兹一地，也是好事一桩。
“在大相归来之前，守住焉耆，便是大功一件。”
只是婴岗越听心中的冷笑越多，他倒是可以按照益西的话去做，只是结果却是自己锒铛入狱，成为一个牺牲品。什么等到乞力莫次归来的鬼话对于益西或许适用，对于自己却是完全无用。
他一想到这里，心中的冷意便更甚，对眼前人也不客气起来。
“多说无益。”婴岗板着脸道：“乌垒州乃是国之重镇，力战之后丢失尚且能够自辩，守都不守便轻言放弃，益西总管上面有人护佑，能够保住性命。我这南人，却无甚保命的手段，只能凭借一腔热血，换取活命的机会。”
方才一番话点醒了他，要是朝中有人，无论成败都能够自保。自己上面没人，能够争取到这样一个机会，不做出成绩，又如何能够回归逻些城？
他心中轻叹，礼送益西离开之后，方才又说道：“城中有无法师？若是有的话，请他们为战死的英灵做水陆大会，悼念一番。”
随他一道而来的人大多对佛教颇为信奉，也想要法师前来安慰内心，便说道：“昨日从焉耆来了一队僧人，想要借道南下，今日正好请他们与我们一见。领头的法师年岁不大，却佛法精湛，是沙州敦煌寺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