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统治沙州的吐蕃人确实对于沙州的佛知晓颇多,尤其是沙洲的敦煌寺。
沙洲地理条件出众,南来北往的僧人都喜欢在此处歇息片刻,与寺中高僧辩论佛法。时间久了,这便成了惯例。
便是悟空当初在莲花寺停驻三十年后,归心似箭,也不免在敦煌寺呆了整整一年,才又继续南下,回归长安。
由此可见,敦煌寺的名声之大。
现在铁门关内有敦煌寺僧人,便是婴岗也是微讶之后,转而大喜:“既有沙州僧人,便去速速请来,与我一见。”
他心中猎奇,想要考校一番此地僧人水平如何,其次才是水陆大会,超度亡灵。
能够在他想找到自己有所兴趣的事情,也算是一桩趣事。
但真正见面的时候,他却不免失望。因为沙洲僧人隐隐以一个少年郎为首。要是在吐蕃内地的话,他倒是觉得此人必然是某位高僧的子嗣,但唐人的僧众素来是没有家眷,也没有子嗣的。
以他看来,这般年轻的僧人,如何也无法称作是法师,这直叫他一阵郁闷,变得兴致缺缺,只想糊弄一番,便就此离去。
“小师傅年纪轻轻,便是法师,可见年少才高,佛法必然精深,此番水陆大会便由你一手操办,有所需求,尽管吩咐。在此,我先为死战的士卒为法师功勋道上一句谢。”婴岗张口便道,可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消说就能够让旁人看的真真切切。
吴洪辩对于婴岗并无太多了解,甚至连路走来之后,他才知道此地的官员并非是自己所认识的旧有官员,也知道乌垒州军情紧急,想要跨越关城,只能等到战事结束。
可僧人当中大半都是剃了头发的豪族子弟,他们心中痒痒,知道安西在于吐蕃人交战,想要夺回乌垒州之后,顿时与有荣焉的兴奋起来。
但在冷静之后,他们却又发现自己被益西碰见请入城中之后,变成了囚徒,现在哪都去不了,像是真的僧众一样,开始吃斋念佛。
好在平素间,豪族子弟们也对佛教有所了解,对吃斋念佛并无抵触,一日二日也能忍受。
现在时间长了,他们厌烦之际,坏消息跟好消息一道出现,他们只能压住心中喜悦,对那三千战死的吐蕃人心无半分可惜,还只觉得安西军没有一鼓作气拿下铁门关,将他们从水火当中拯救出来,最为可惜。
“年少未必才高,小僧今日能够与大人相见,虽无旧情可叙,却也都是吐蕃效力,分内之事,哪有多谢一说?”吴洪辩年岁不大,却见多识广,只是一眼他便看出这婴岗的热切当中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便弃了自己僧人的身份,变成了僧官。
“僧官?”果不其然,这下婴岗的态度好了许多,僧官在吐蕃是协助管理僧人,教众的小吏,对于婴岗而言,勉勉强强可以称之为同僚,都是为吐蕃效力。
也是源自此,他对吴洪辩的态度好了一些,僧官一直都是选的良家僧众,吴洪辩的出身没有问题,又是僧人,他原因信任。
“既然是僧官,此处所缺,尽管与我说明,水陆大会之事尽快进行。明日我便要领军出战,介时还邀请你为我等祈福。”婴岗所言无忌,并不担心自己说出口的话传到有心人耳朵里面,被安西人听去。
“阿弥陀佛,小僧知晓,还请大人多多征伐,好叫四方百姓沐浴在我佛之下。”吴洪辩微微垂首,静静等待婴岗离去之后,方才说道:“今日之事,不要提及,先行准备水陆大会,明日之后,再计划如何南下布道。”
吴洪辩身份超然,在此处掌握的话语权极大,即便是张谦逸都在熟悉之后,都对吴洪辩佩服起来。别的不提,单单是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便是张谦逸难以比拟的。
更别说他的僧人身份是最好的掩护,是为了自己一行人,才会这样弄险。
于情于理,这都与吴洪辩没有关系,可他却襄助自己。
这才是让张谦逸对吴洪辩颇为看重的原因。
一时间,众人纷纷忙碌起来,做着自己想做或是不想做的法会准备。直到日暮,才都休息下来。
水陆大会约定在明日一早进行,天黑之后,张谦逸一行人便歇息了下来,在矮屋当中一道商量:“安西连战告捷,已经有了与吐蕃回鹘鼎力的势力。此番若是我等能够抵达龟兹,必定能够受到重用,来日也能够打回沙州,赶走吐蕃蛮子。”
“慎言。”有人低语,目光闪烁道:“安西此刻虽强,却未必是婴岗的对手,若是安西败了,我们又何去何从?”
这倒是让在场的人尽皆沉默,他们虽然想说安西无敌。却又清楚,安西能够连战连捷不代表每一战都能获胜。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弄清楚安西是如何取胜的,三四千人马能够击败达昂,却未必能再一次击败婴岗的大军。
“小僧倒是有一个主意。”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吴洪辩张开嘴巴,环视众人道:“安西如何做事他们的事情,我们如何做是我们的事情。在小僧看来,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遣人出去告知安西人,我们在铁门关内愿意作为内应打开城门。”
“如此的话,安西便不用以劣势兵力与吐蕃人强行交锋,只要守住铁门关,婴岗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这一计划想要践行着实不易,诸位若是有心的话,倒是商讨去与不去,或是谁能去。”
“自然我去!”有人站出来,直言道:“想要出城,就要翻入河中,若无水性,必死无疑。”
“此事容易,关键在于,安西军在于何处,他们会不会信我们。”
吴洪辩一连提出几个关键问题,交由张谦逸等人讨论。他虽然智长,却对眼前人并不了解,不知道各家的底牌究竟是什么,能够用什么样的法子让安西接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