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有官方背书,冠冕堂皇,富贵者多喜之。后者则是因为花费极少,也能借着水陆法会的名头,在民间范围流传。从而广为流传,成了寻常富户也期待的超度仪式。
现在婴岗要的自然是富丽堂皇且便宜,给士卒们做出一个榜样,让他们知道吐蕃并没有忘记他们功绩。
一夜的筹备,便是一切从简,除了必要的和尚之外,其余的东西其实都被简化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这铁门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单是军事用途就注定城中没有什么百姓,也就没有寺庙之类的玩意儿,想要凑齐和尚没问题,想要凑齐道具就麻烦了。
好在高僧现在就有一个,能够统筹全局,明面上私底下该做的事情,都一应俱全的做了。
“时辰到了。”为了抓紧时间,五更天吴洪辩便开始带领众人念经。
婴岗本来对于吴洪辩不甚信任,此刻却见到吴洪辩一行人严肃的模样,也不免暗中咋舌。不管吴洪辩年纪几何,单单是现在他口中的梵音,便比大多数僧人更强。
沙州人钱老幺扮演的角色并非是僧人,而是仆从,他眼见婴岗到来,不免凑上前去,介绍道:“将军,法师少年早慧,被我佛救了性命之后,便在敦煌寺做了沙弥,至今已经有了十二载之久,通读梵文。便是敦煌寺内外僧人繁多,佛法更为精深者数不胜数。但在法师面前,却无甚出奇之处,甘为末位。”
这话倒是真的,寻常僧人半路出家,别说是通晓梵文了,就算是对于唐文的经文都未必能够通读。
吴洪辩少年便在寺庙当中自由生长,通读经文,知晓梵音不过是基础。他真正扬名的还是少年论佛,以佛法加冕成为敦煌寺的又一法师。
虽说寻常人见了和尚,也大可称作法师。可真正能够被称作法师的僧人,无一不是佛法精深。
“尚佳。”婴岗也是轻叹,只可惜他在城中呆不了太多时间。军队正在集结,只等天明,大军就会从城中驰援乌垒州。
益西的话提醒了他,此战无论胜败,只要跟乞力莫次保持距离,便问题不大。反之要是跟乞力莫次的步调一样,还输了就全都完了。
求仁得仁,他要拼尽全力驰援乌垒州,他就不信了,郭骁还能冒险袭击自己的大队人马。上万的军队,加上辅兵,大车,布置妥当之后,抵挡重骑兵的冲击,不在话下。
有心算无心,他对自己信心满满,并不觉得安西军不可敌。真正难以对付的还是朝堂上的敌人,乞力莫次才是大敌。
安西不过是小恙,动用数万兵马就能碾压过去,将其彻底摧毁。
他收敛目光,昂首阔步的走向自己的军队。这一次,他要安西知道自己并不好欺负。达昂的失败是他的失败,不代表吐蕃人都是达昂那样软弱可欺!
等婴岗离去之后,钱老幺便焦急起来,他想着昨夜出城的张谦逸等人,心念念的任务落在了别人手中,他便担心起来。
城外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能不能找到安西军,跟会不会遇到吐蕃人斥候的概率几乎是对等的。
铁门关内的士卒百姓都清楚,关墙外面有安西军存在。可安西军躲藏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会在城外出现,他们却是一无所知。
“法师。”他放低姿态,提醒道:“婴岗已经离去,超度时间也过了。”
吴洪辩却开口叹道:“今日的水陆法会,并非单单是为了吐蕃人超度,更多的是为了超度战死沙场的安西士卒。贫僧虽不曾见他们奋勇杀敌,却也知道三千吐蕃人被歼灭是何等的功绩,何等的危险。”
“贫僧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在此刻为安西的亡魂超度,让他们各自回家。”
钱老幺肃然起敬,也不啰嗦,盘腿坐于地上,也开始一道为安西的亡灵超度。
超度仪式结束之后,吴洪辩才将自己的心意缓缓道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贫僧所能做的事情不多,若是安西能够抓住,自然最好。抓不住的话,来日我与你等一道还能前往安西境内,见识一番安西的威名。”
“在约定好的讯息出现之前,你等暂且安心。”
张谦逸离城而去,剩下的豪右子弟,只有吴洪辩尚且能够劝服,让他们安心等待。换做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早就被心焦的豪右子弟爆锤一顿了。
他们不愿意等下去,昨夜的时候便费劲想要离开铁门关。与上万敌人同吃同住的压抑感足以让寻常人心力交瘁。
豪右子弟们早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却仍旧焦虑。在城外冒险远远比在城内稳妥。至少不用担惊受怕,被吐蕃人破门而入,擒拿击杀。
铁门关外,正如豪右子弟们想的一样,城外的确安全,放眼望去万里无云,同样没有人烟。
关卡外面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哪怕此处地邻河谷,往后更是一个地级市的政治中心。但现在,却是荒芜。
张谦逸嘴唇开始干裂,在这个季节室外如果半个时辰内不喝水的话,体力就会大幅度下降,直至死亡。
太阳就在头顶,火辣辣的阳光并未随着季节变化有所更迭,实际上在于阗下雪的时候,铁门关却是艳阳天,正处在秋老虎的最后几日。
要不了几日,铁门关也会降雪,气温从零上变成零下,战争也将停歇。
等待,冬季漫长的等待即将开始。
“不要偏离官道太远。”张谦逸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如何寻找安西军。按理说安西军的斥候应该在官道一侧偷偷注意着铁门关的动静,不会凭空消失才对。
为什么仙子他却看不到安西军的存在,他们就像是从未出现一样,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