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召南很纳闷,皇甫弘皓和她应该没有这么亲近才对。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而皇甫弘皓的变化,就是见过成王,引起了他的反思。之前,他一直都把魏召南,当做一个可利用的棋子。可是他去见成王,他本来是抱着查看那两味药草的目的,顺便想看看,为什么成王会得先帝高看一眼的态度去看的。
结果,他好像从这位传说中的大皇子身上,感受到了很多东西。虽然,他们之间的交谈不多。
但是,他那种宁静致远,洞若观火,和一种俯瞰全局的感觉,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皇甫弘皓觉得,成王就是他能想活成的样子。尤其是他说的那句心愿。
皇甫弘皓后来想了很久,他觉得他好像更进一层,听懂了皇甫弘治话语里的意思。他是把天下万民的心愿,做自己的心愿。他不是以一种,自以为是的执棋人的态度,去睥睨苍生。他是把自己放入尘埃,发自内心的要去守护。这不一样。
以高位者自居,进而博弈,追逐名利,别人会惧怕,会以利益关系去定亲疏。但是,以心怀广博的态度去守护,会让很多人臣服。一种姿态,容易吸引小人,另一种姿态,容易吸引到义士。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断则伤;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
就好像魏召南,他感觉到,魏召南身上就有一种类似成王的那种光辉。让人忍不住亲近。因为她的心是正的。
魏召南当然不知道皇甫弘皓会给她这样的评价,若她知道。恐怕会羞愧到原地自埋。
翌日,魏召南躺在床上装死,她知道很多人来看她,但是她不想见任何人。她无限循环的梦见了自己家人的死亡,和自己恬不知耻的向仇人求欢。她需要一些时间,重新做心理建设。
可是,比她更需要做心理建设的是惠帝。
这一天,天空是湛蓝湛蓝的,一碧如洗。太阳也爬到了辰时该到的位置。对于惠帝来说,又是勤劳的一天。好好工作,维持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年丰谷润,人康邦定,物丰邦宁的大周美好气象。
他美滋滋地上了朝,虽然有些内心忐忑。但是他觉得左相应该不会刁难魏召南了,毕竟孩子都跪晕了,说是今天早上才起。再刁难她,得多丧心病狂啊!是吧,不像话!
惠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位臣子。虽然左相面色还有些苍白无力,但是,他还是拖着病体来了。
惠帝免不得要嘘寒问暖一下,左相果然谢恩了,没有再提魏召南和她师傅的事情。
惠帝也说道:“鬼医确实不像话,只要抓到他,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当然,惠帝都不知道鬼医张什么样子。他想当然的以为,鬼医在成王府里,也是一副叫花子的样子。况且,成王府里,现在确实有一位叫花子模样的人。
魏长恭今日早早就站了出来,说道:“臣,有本要奏。”
惠帝不免皱了皱眉头,但是,还是准了魏长恭发表言论。
魏长恭早上,早早就被魏召南拦住,魏召南言辞恳切地找他说了一番话。他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所以,决定帮女儿这个忙。
“臣以为,前日吏部尚书安大人检举查办的河道使,所驻留过的江南东道、淮南道和山南东道三处地方,需要即刻加注重修河堤河坝。以免今年六、七月份南方雨季来临,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魏长恭说道。
惠帝不由得扬了扬眉,然后面色肃穆,微微蹙眉。
左相钱明书原本今日早上得四皇子拜见,也想说此事。毕竟,四皇子是名义上,他的嫡亲外孙。他莫名其妙的不存在的那个三女儿,所出的是四皇子。
可是,此刻,他嘴角向下一拉,把手中的奏折揣回了拢袖。跨了一步出来,说道:“陛下,臣有异议。”
满朝文武皆是噤若寒蝉,本来他们还奇怪,想要相互窃窃私语则个。魏长恭不是武将吗?怎么还跨领域,管起了河道的事情?这下好了,左相在这儿等着呢!
“陛下,先不说战王爷预测六、七月份的事情,为时尚早。就说这件事情的可为程度。眼下已经三月上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重建堤坝,已然不可能行得通。人力,物力都跟不上。”
“从人力的角度来说,江南东道、淮南道和山南东道现在正值春耕农忙。朝廷急调,会引起民愤民怨。不给百姓耕种的时间,他们吃什么?其次,从物力的角度来说。这几处,重建河堤河坝,需要原材料。巨石需要从山岭挖凿搬运。而现在,显然不是开采巨石的最好时机,等到挖凿好巨石,运到河道,就更赶不上六、七月份了。”
“再者说,这两江流域的河堤河坝,筑成已有六载。如今忽然重筑,完全没有这个劳民伤财的必要!”
魏长恭微微蹙眉,他身为武将,对行兵打仗很在行。可是,对修筑河坝这样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懂。而且,钱明书有理有据,说的都是确凿的民情。
但是!女儿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尽力一试!毕竟,女儿说的也是头头是道!
于是乎,魏长恭再一拱手,道:“启禀陛下,之前没有出过问题,不代表今年也不会出问题!就好比我们武将的刀剑,久了就会生锈!既然查出来了他们偷工减料,谎报情况,就必须立即补救!即使不重筑,也必须加固!万一发了洪涝,遭殃的就是大周的子民!”
钱明书一撇嘴,正要站出来,户部尚书先一步站了出来,说道:“启禀陛下,这件事情,我们户部也有责任。与河道使一同做假账谎报的,也有我们户部司储。但是,眼下需要用钱的地方甚多。如果要加固河道,又是一笔数额不小的开销。户部现在实在是拿不出这些银钱啊!陛下——”
魏长恭微微蹙眉,说道:“户部交给你管,怎么会加固河道的钱都没有?贪墨的人,抄家搜出来充公便是!不加固河道,难道要等洪涝发生,再去追悔莫及吗!”
户部尚书眼底精光一闪,等的就是魏长恭的这句话。他扑通一声跪在朝堂,说道:“陛下!臣死罪!陛下——他们交代的贪墨掉银钱的动向,户部也不敢去查封啊!陛下——”
“什么!”惠帝额角青筋跳了跳,问道:“是谁?户部不敢查封的是谁?说来朕听听!”
户部尚书转头就看向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原本打算把奏折,悄咪咪地递给惠帝,让惠帝定夺。却不想户部尚书在这儿,给他挖了个大坑。早上不是手拉手,说好了,不挑惠帝暴怒的时候,说这糟心事儿吗?这个大骗子!
大理寺卿也跨出一步来,“噗嗵”一声跪在地上,把怀里的奏折举了起来,说道:“陛下——这是审理三位河道使,六位漕运使和三位户部司储主事的证词和奏折。”
安公公一溜小碎步,跑过去接折子。惠帝却冷着脸,说道:“有什么不可说的?说——!”
大理寺卿一缩脖子,说道:“三位河道使,六位漕运使和三位户部司储主事的证词,都……都指向大皇子成王殿下和皇后娘娘。但是……但是有一位漕运使,一开始说是六皇子……可是,可是后来又翻了口供。”
惠帝眯着眼睛,看着证词,乾元殿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敢大喘气儿。
只有魏长恭在中间站着很憋屈。他明明是来说加固河道河坝的,这会儿,这事儿是不是也说不成了?
“放肆——!”惠帝把奏折摔了出去,从台阶上翻飞到地,砸在大理寺卿的面前。吓得大理寺卿就是一哆嗦。
“查!给朕好好地查!彻查!”惠帝怒斥道。
惠帝忍不住冷笑,道:“大皇子要这么一大笔钱财,干什么?啊?给老二吗?老二现在一天天的不着调,他要这一笔钱干什么?编个像样的证词都不会?”
“什么叫运到成王府在远山郊区的温泉了?那个温泉,弘治腿断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去过!而且,他说的运去的时间,说的也不对!其中有一天,朕在那个温泉!七年前的二月,祭祀完,朕去温泉休息了两日!都不记得了吗?”
“朕在!意思是脏款,交到了朕手上了吗?朕疯了吗?你们都失心疯是吧!朕给你五天的时间,大理寺卿要是查不好,就换个能查出来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要是还没听懂,就是白活了半辈子了。这是有人故意让口供上写了那个时间,就是让惠帝明确的知道,这个口供是假的。这是谁呀!这么损!
“还有没有什么更糟心的事情?”惠帝怒道。
满朝文武,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奏本,还是默默地放回了怀中。退朝的时候,安公公还是收了所有没奏表的奏折。长长吁了一口气:今天,又是个公务繁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