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弘皓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交给他帮忙办的事情,他倒是做的很靠谱。帮崔氏二姐妹相看的几位公子,也都打听的清清楚楚。连平日里对哪个婢女亲近,有没有打骂小厮的习惯,也都让魏召南知道的明明白白。
崔艺丹的庚帖都与人换好了,太雍那边才传来消息。
三皇子被惠帝申饬无才无德,不适宜从政为民,说他心术不正,让他在三皇子府邸好生将养。连安行舟的礼部尚书之职,也被贬斥了。
魏召南刚刚安心,大雨就阻挡了她去与萧巧云汇合的行程。
魏召南心神不宁地算着日子,已经五月下旬了。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忽然房间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
“白芷?”魏召南问道。
没有人回答,魏召南从枕头下摸出了匕首。
“咳咳咳……是我。”皇甫弘皓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魏召南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四处跑?”
魏召南刚起身,皇甫弘皓便扑在了她身上,差点把她砸晕。
魏召南一摸皇甫弘皓的额头,便赶忙把他身上的蓑衣给解开了。
“你……”皇甫弘皓微微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要对我负责……”
魏召南眉心紧锁,一边咕哝:“负你个头!温病(发烧)发傻了吧?”
魏召南并不避忌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她眼里皇甫弘皓现在就是个病入膏肓的一个人。
她只能脱掉了皇甫弘皓发潮的外衫,又蹑手蹑脚地去衣柜的行囊里取随身带的药。
“也不知道师傅给的特效祛温丸有没有效果?”魏召南嘀咕着,就塞在了皇甫弘皓的嘴里。
魏召南又端着烛台,去厨房拿了一些兴蕖(洋葱)。她看见白芷酣然地睡在外间,又给白芷批了一件衣服。
魏召南把兴蕖掰开,塞在了皇甫弘皓的足袋里,重新给他套上。忙活完这一些,又打了一盆水,给皇甫弘皓进行外敷去热。
直到皇甫弘皓降温了,魏召南才趴在床边睡着了。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早晨,白芷伸了个懒腰,看见自己身上披的衣服,大惊失色,赶忙推开房门。却看见一个面容白净,浓眉俊美的男子躺在魏召南的床榻上。而魏召南穿着与昨日不同的衣服,趴在床畔。
“一定是我没睡醒。”白芷把门带上。坐回了桌旁,然后两手啪啪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感觉到了痛,又站了起来。
再一推开门,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睁开眼睛,看着白芷,对白芷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接着,又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白芷刚要往后退,可是又一想,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她怒目瞪着皇甫弘皓,就这样僵持着。
皇甫弘皓低声说道:“如果你继续这样开着门,一会儿珠珠的表姐们过来看见了,你还要不要你家郡主的闺誉了?”
白芷抿着唇,又气又怒的赶忙关上门,就这样看着皇甫弘皓。
魏召南微微转醒,咳嗽了两声,坐了起来。看着皇甫弘皓,问道:“你退热了?”
皇甫弘皓咧着嘴,说道:“你把我的面具取下来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魏召南皱着眉头,甩着被自己压麻了的手,说道:“失心疯啊?你带着面具,我怎么给你进行退热降温?”
皇甫弘皓掀开被子看了看,委屈地说道:“但是……你把我衣服也脱了呀。”
白芷吓得后退了一步,撞在了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魏召南这才扭头看见白芷,赶忙摆手道:“不是那样的!昨天晚上大雨,他衣服都潮了,不脱下来的话,湿邪侵体,只会让伤寒温病更重。”
皇甫弘皓动了动脚趾,掀开被子,又捏了捏足袋里的东西,扁着嘴说道:“那你为何又把我的足袋也脱了?”
魏召南倒吸一口气,站起身的时候,用力过猛,有些眩晕。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却被皇甫弘皓搂在了怀里,拉到床榻上坐着。
白芷目瞪口呆的转过了身,低声又气势极弱地说道:“你……你、你不许欺负我家郡主!”
皇甫弘皓揽着魏召南,说道:“一晚上累坏了吧?”
魏召南这才满面通红地怒不可遏道:“皇甫弘皓……”
皇甫弘皓捂着魏召南的嘴,低声在她耳畔说道:“你二舅舅的院子就这么大点儿,你再喊大点儿声,你二表姐和三表姐就要过来了。你确定,要让她们知道,我在你这里待了一夜吗?”
魏召南掰开了皇甫弘皓的手,狠狠地推开了皇甫弘皓,气哼哼地低声喝道:“我终于知道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到底让人多憋屈了!”
皇甫弘皓被推倒在床榻里侧,里衣不知为何就松开了,袒露出半片胸肌。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肌,扬起八字眉,故作委屈地道:“那你也不能这么急色吧?”
“皇甫弘皓!”魏召南气得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窗外,说道:“你给我收拾好,立刻滚出去!”
皇甫弘皓却躺下了,咳嗽了几声,虚弱地说道:“我冒着大雨来给你送消息,你却这样对待我这个病人吗?”
魏召南气得握了握拳,低声说道:“你现在已经退热了,还待在我的闺房,像话吗?”
皇甫弘皓抓着魏召南的手,放到自己头上,说道:“还是很热啊,而且,我还头疼,你摸摸看。”
魏召南想要抽回手,奈何皇甫弘皓握的很紧,放在了他的额头上。魏召南只能微微皱眉,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立即抽回了手,说道:“张口。”
皇甫弘皓微微抿了抿唇,低垂眼帘,说道:“你的婢女还在呢。”
魏召南眉心紧锁,说道:“我婢女在不在和你张不张口有什么关系?我要看你舌苔!”
皇甫弘皓扁了扁嘴,“啊——”地张开了口。
魏召南又坐回了床边的凳子上,说道:“伸手。”
皇甫弘皓一副小姿态,伸出了白皙的手腕。
魏召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搭脉之后,说道:“你这还有一点点温热,只要用些桂枝汤就可以了。桂枝汤主治头痛发热,汗出恶风,鼻鸣干呕,苔白不渴等症状。你用上一到两日,每日三剂就可以了。”
皇甫弘皓撇撇嘴,说道:“可我现在走不了。头疼得很,不想动。”
“你撒什么娇?你是个孩子吗?”魏召南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皇甫弘皓竟然还有这样撒泼耍赖装委屈的一面。
皇甫弘皓根本不理魏召南,翻过身去,钻到了被子的里侧。
魏召南深吸了口气,低声喝道:“皇甫弘皓!”
皇甫弘皓略带鼻音地说道:“你没听说过,男人生病的时候,就像个孩子吗?我都生病了,你还凶我。”
魏召南又深吸了口气,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对白芷说道:“白芷,桂枝两钱、白芍两钱、炙甘草一钱三分、知母一钱三分、防风一钱三分、生黄芪两钱、生姜两片、小红枣四粒。四碗水,煮成两小碗。悄悄地去做这些。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夜里没关窗,偶感风寒,似乎是温病,需要退热。”
白芷掀了掀嘴唇,可是看皇甫弘皓的模样,肯定是赖着不走了。她也别无他法,只能照做。
魏召南叹了口气,又给皇甫弘皓换了一片冰凉的手巾。
皇甫弘皓双手半抓着盖在脖子下的被子,有些嘶哑的声音,低声问道:“我好看吗?”
魏召南端茶的手,差点打翻了茶盏,敷衍地点点头:“嗯。好看!”
“你都没看。”皇甫弘皓说道。
魏召南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皇甫弘皓,说道:“你面具遮住的地方,比你下巴的肤色要白。”
皇甫弘皓愣了片刻,“哼”了一声,转了过去。被子露出了大片的后背,然后皇甫弘皓就开始咳嗽。
魏召南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帮皇甫弘皓拽了一下被子,盖住了他的后背。说道:“皇甫弘皓,你多大的人了?十八了吧?虚岁十九了!你……算了!你说吧,你为了给我带什么消息,火急火燎的,非要冒着雨夜赶来啊?”
皇甫弘皓转过身来,剑眉星眸,俊挺的鼻梁,一张略薄的嘴唇带着病中的惨白之色。他眨眨眼,说道:“李怜玉四月底又返回太雍了。”
魏召南微微蹙眉,问道:“然后呢?”
皇甫弘皓又像小动物那样从被子里露出半截白皙的手指,抓着被子,眨眨眼,看着魏召南,几息之后,问道:“宫里那位要给二皇子指婚。”
魏召南眉心皱的更深了些,问道:“再然后呢?”
“宣平侯世子的女儿淳于夏颖求宣平侯世子妃去找皇后说项。可是皇后没有看上淳于夏颖做正妃。”皇甫弘皓继续说道。
魏召南一点也不意外,这跟上一世是一样的,宣平侯世子的女儿一直是默默的心悦二皇子。上一世二皇子废了,她也毅然决然的要嫁。只不过,上一世皇后亲自求了惠帝,让惠帝赐婚淳于夏颖,做了二皇子的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