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安排完手上的事宜,便宣魏召南入宫了。崔金生在威武大将军府中坐立难安。他想到了,若是把事情如实告诉惠帝,是对大周所有的将领负责。可是,也等于将魏召南置于险境。
首先,皇甫弘皓告诉魏召南了行军路线和密令。这是……泄露了机密。但是,魏召南因为忧心父兄,和皇甫弘皓继续查的事情,牵扯了出来,她的送信导致机密外泄,便是触犯了国法。
崔金生在前往皇宫的时候,几次想要回头。可是,他是大周的将军。他先是大周数百万好男儿心目中铁骨铮铮的将军,再是魏召南的亲外公。
崔金生临出皇宫前,跪求了惠帝,求惠帝不要严惩四皇子和魏召南,因为他们出于好心。惠帝只说让他下去吧,并没有给他承诺。
崔金生在府上坐立难安,可他没有办法。他想找老伴说说话,可是崔沈氏已经去了。
崔怀跷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便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崔金生摇摇头,那一瞬间的神色,好似老了十几岁那般憔悴颓败。
偌大的威武大将军府,从未像现在这般显得萧瑟。
魏召南跪在太极殿里,惠帝改了半柱香时间的奏折,这才放下笔,问道:“武定郡主,朕很好奇,自从你回了大周,似乎几件大事,都有你的影子。你能给朕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原因吗?”
魏召南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她不知该如何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魏召南故作镇定地问道:“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些事?臣女心下惶恐。”
惠帝轻笑一声,说道:“你惶恐?”
“你惶恐,你会犯下这等滔天大错吗?”惠帝不怒自威地问道。
魏召南委屈极了,她嘴唇张了张,却还是没有开口。
“远的不说,就说前阵子,你去救你长姐。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打听到的蛮荒之地的堪舆图。你妄想凭借一己之力,在那样险峻的情况下,救出你长姐。是谁给你的底气,这样鲁莽行事的?”
“如果当时,没有成王在。如果当时没有任何助力,你想过你的鲁莽举措,给大周会带来什么影响吗?”惠帝问道。
惠帝见魏召南跪在那里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朕后来没有计较,是因为你父王很聪明。他用军棍罚了你,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可是,朕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你还能给大周惹麻烦。一点都不长记性!”
魏召南从未用这种角度看这件事,原来父亲打她军棍,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惠帝眉心紧锁,说道:“虽然,这次你犯的错误,皇甫弘皓的罪责更大,但是……”
“陛下!四皇子殿下是在臣女借着病重为由的逼问下,为了让臣女安心养病,这才勉强告诉臣女的!都是臣女关心则乱,才酿成大祸。恳请陛下切勿责怪四皇子殿下!”魏召南说道。
惠帝微微蹙眉,问道:“照你这么说,皇甫弘皓是因为关心你的身体,才把军机密令告诉你的。而你,是因为关心自己的父王,才把查出来的消息告诉你父王的。那错在谁?错在送信的朋友,还是错在偷消息的禄王?”
魏召南听出来了惠帝平静的质问下,是波涛汹涌的怒意。她磕头道:“回禀陛下,错在臣女。”
惠帝问道:“你错在哪?”
魏召南微微蹙眉,诚恳地说道:“臣女错有三。一是不应该仗着自己病弱,逼迫四皇子殿下将机密之事告知臣女。二是错在得知了魏家军中,或许有细作,就贸然将情况写下来私自告知父王。三是错在没有从上一次贸然救长姐的事情中,吸取教训。认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
惠帝气笑了,说道:“你没有觉得自己错。”
魏召南觉得愕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不然,怎么会走到现在的局面?
惠帝冷笑着说道:“你觉得错的是结果,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做错了。你现在甚至可能都觉得,是你做事还不够小心,没有安排妥当。你根本不知道你真正的错误,究竟是什么!”
魏召南错愕地抬起头,她就是这样想的。
惠帝微微眯眼,说道:“朕不知道你究竟在燕国经历了什么,让你这么不相信其他人。你错,是错在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别人。甚至你对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导致你连朕也无法相信。”
魏召南骇然地不由地向后跪着退了半步。
惠帝叹了口气,说道:“珠珠,你能力有限的情况下,拿到了那样的消息。不应该交给朕来处理吗?还是你担心,朕会因为细作出现在你父王的麾下,从而要斥责处罚你的父王?你觉得这些事情,比大周守在边境所有的将士性命重要吗?!”
魏召南摇摇头,说道:“不是的陛下……”
“好心办坏事,并不是借口。你这个好心,你这个不信任,会导致多少将士,为此而丧命,你想过吗?”惠帝问道。
魏召南抿了抿唇,眼泪奔涌而出。她是委屈的,而且她还知道自己错了。她知道惠帝说得对。上一次父亲罚她的军棍,她确实没有吸取教训。
“你的这个朋友是谁?”惠帝问道。
魏召南抿了抿唇,她知道如果惠帝想查,可以查得到。但是她不相信萧秉鉴会出卖她。
惠帝微微蹙眉,看着跪在那掉眼泪的魏召南,在等她回答。
魏召南说道:“启禀陛下,臣女的这个朋友一定是被人盗走了信。他不会出卖臣女,也不会出卖大周的。”
惠帝眯了眯眼睑,说道:“是萧巧云吧?”
魏召南赶忙磕头道:“陛下,巧云肯定是陷入什么险境了也说不定。或者,别人偷了他帮我护送的信,他自己也不知道。”
惠帝微微蹙眉,问道:“你能用你战王府一家的性命替她打包票吗?”
魏召南抿了抿唇,说道:“臣女用自己的性命相信他。否则也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信,让他带去。”
惠帝沉默了片刻,摆摆手,说道:“下去吧。”
魏召南张了张嘴,她比来时更加忐忑了。惠帝没有说怎么罚她。是不罚吗?不可能的!前方战事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究竟问题是不是出在萧秉鉴身上,她也不知道。惠帝会不会责罚皇甫弘皓,她也不知道。
她带着必将受责罚的心理准备而来,可是却混混沌沌,惶恐不安地从太极殿而走。
出了皇宫,魏召南面色惨白,好似一缕和煦的风都能将她掀翻在地。威武大将军府的下人见到了魏召南,便赶忙回去给崔金生送消息。
魏召南不敢去问长乐大长公主,长乐大长公主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有大的波动。她思来想去,只能去成王殿下的府邸。
谁知道,她下马车的时候,却还是在战王府门口。她不由地对面生的马夫怒道:“不是叫你去成王府吗!”
马夫却不卑不亢地对魏召南拱手道:“陛下的意思,武定郡主还是在战王府闭门思过吧。其他的事情,自有朝廷处理。”
魏召南微微错愕,她意识到了,她这是被关禁闭了。
接着,跟在魏召南马车之后,便来了一群宫里的宫女。她们是来负责魏召南饮食起居的,从这一天开始,魏召南被宣称风寒抱恙在家中休养了。
魏召南心底焦虑极了,刘振去帮她打探的消息,也送不到她的面前。红姣和蓝梅虽然还在她院子里,可是,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魏召南感觉到了,惠帝这是在惩罚她。让她以最煎熬的方式,明白自己究竟错的多离谱。惠帝让她在煎熬之中,承受自己一个以为不重要的失误,将带来的结果。
一开始,魏召南还气得哭。后来,她就冷静下来,认真分析。
好在惠帝没有禁止魏召南去探望长乐大长公主,每五天,会让她去长乐大长公主府探望两次。
长乐大长公主看出来了魏召南身后跟着的婢女,都是宫里头出来的。但是,她也不言语。
佩嬷嬷忍不住问道:“大长公主,这……珠珠身边怎么多了这么多宫娥?”
长乐大长公主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珠珠这一次错信了人,差点让数十万将领命丧边境。陛下这是在罚她呢!”
佩嬷嬷微微蹙眉,端起药碗说道:“您不是说不看暗卫送来的消息了吗?您再操心这么多,奴婢可就要去告状了!”
长乐大长公主咳嗽了几声,笑着说道:“我可要等着我的珠珠出嫁呢!还要等着四世同堂呢!你不必太过紧张!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