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上一世在她死的时候,还没有做什么。难道这人其实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布了一盘大局,就是从基层,从高层,从军备方面想让大周有朝一日全线崩盘瓦解吗?
能把整个事情看得很通透的,并没有多少人。一是因为消息掌握的程度,让人看不清所有的事情。一是因为每个人心中所求不同,得到了消息,也很难跳出自己的角度去看。
比如二皇子,他就得到了几乎魏召南所知道的全部消息。但是,他所思所想,并非是有人在谋夺大周,而是在想究竟是谁在陷害威武大将军府。若是他能帮忙解开这个谜团,魏召南会不会高看他一眼。
再比如六皇子,六皇子得到了消息之后,想到的是如何转移视线。让所有人的舆论关注在威武大将军府,关注在常乐候是否拉着威武大将军府通敌叛国。从而没有人再关注他的赈灾不利。
六皇子这边,让人把得到的消息立刻散了出去。可是,这有些消息,是北斗司和天狼司绝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消息。并且,真话里参夹着扭曲事实的阴谋,不知为何,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也非常广。
“你听说了吗?常乐候这一次牵连出许多朝廷命官。其他的不说,连威武大将军府里的将门之后,也牵涉其中。”
“是吗?之前崔家二公子请罪时疫的事情,莫不是也是常乐候干的?”
“搞不好,他们就是联手做的这件事。”
“什么?你是说,常乐候让威武大将军府的崔二公子,故意把病马卖出去,然后让大家感染时疫的?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武定郡主为何要把自己积蓄买来的米粮,白送给百姓吃?”
“武定郡主毕竟是战王府的郡主,战王爷那是什么人!长乐大长公主和前战王爷,那都是一心为民的人。他们本就身处皇室宗亲,自然不缺那些金银财帛。所以,战王爷教化武定郡主,自然就是以百姓为先。但是威武大将军府上的崔二公子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威武大将军曾经也是保家卫国的好将军啊!你说这些话,可信程度不高啊!”
“我骗你有何好处?威武大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好将军,可是威武大将军府上的崔二公子,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他心里肯定有落差,这才为了钱做了错事。搞不好,武定郡主是为了赎罪,为了救崔二公子的性命,这才免费布施的。毕竟崔二公子是武定郡主的舅舅!”
“真的假的?竟有这等事?若是如此,那他们赚的,可是谋害了百姓性命的钱啊!武定郡主岂不是也被他们害了?”
“武定郡主怎么可能被害呢?最多就是百姓知道之后,可怜可叹武定郡主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亲戚罢了!”
“听说武定郡主和四皇子殿下出江南道的时候,被他们救了的百姓和护卫军,夹道欢送呢!如果他们知道这一切灾难,都是武定郡主的舅舅联手了常乐候,造出来的孽。还真不知道百姓心里怎么想!”
“要我说,武定郡主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为什么常乐候的人,要偷她的粮呢!”
北斗司的人和天狼司的人听到这样的坊间传言,只能立刻回去禀告付辛格和童左棠。
皇甫弘皓与成王正在对弈,他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看这放出来的流言?”
“漏洞百出的胡说八道,智者自然能明辨。”成王落下一子,十分泰然自若。
皇甫弘皓眉心微蹙,说道:“我不像你这般镇定,我猜这流言是出自六弟之手。”
成王一手捻着衣袖,一手落子,说道:“你觉得,一个人受了委屈,立刻就有人哄劝的好。还是一个人受了极大的委屈,大家都知道委屈了这个人,从而感到歉疚的好?”
皇甫弘皓眯了眯眼,说道:“你想让流言发酵?”
成王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你现在去疏导流言,有没有用的问题。”
成王的随侍走了进来,低头在成王耳畔耳语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成王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皇甫弘皓说道:“以其人之身,还之其人之道。老六这次赈灾,让人把赈灾粮拿去卖钱,这些钱去哪里了?他纵然说是他的过错,可是他没有交代这笔欠款的去向。还有价高者,得以医治。这笔钱,又去了哪里?他只揽了过错,也上交了一部分的银钱给户部。可是每一笔详尽的金银往来,没有核对过。这之中,他定然吞了不少。我打算把他的事情,散播出去。”
成王捏着棋子,没有说话。
皇甫弘皓说道:“并且,崔怀跷只是配合北斗司和天狼司进行调查。并没有立即定罪。况且,直指崔怀跷和崔怀跃的证据,颇多疑点。崔怀跃只是戍边小将,根本不是拿主意的人。若是他通敌叛国,也通的是东晋那边,再不济也是沃拉兹草原游部。根本不可能牵扯得到月氏部族。”
成王抬了抬手,说道:“偷偷贩卖马肉的两个小吏,都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只有购买的小贩能证明是从小吏手中买的马肉。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这个事情,现在能黑能白,并不能证明崔怀跷只是失职之罪。”
“另外,你怎么知道月氏部族没有联系过沃拉兹部族?虽然他们彼此之间连年冲突。但是,他们游牧民族,永远只把我们大周当成一个可口的大饼。当利益达到一定程度,敌人也可以坐在一起,对酒当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皇甫弘皓眉心紧锁,问道:“那这么说,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给珠珠泼脏水?流言蜚语这种东西,只会越来越恶化。现在他们还说珠珠是为了流民贡献出自己买的粮食,过几天,就不知道会怎么说了!”
成王亲自到了一盏茶,说道:“多喝点茶水败败火气,你这么头脑发热,怎么能想到最好的主意?”
皇甫弘皓喝了一盏茶,说道:“从前我在书上看见‘关心则乱’,一直觉得不以为意。一个人的思维,怎么可能因为关心,就变得愚蠢。如今自己切身体会,才知道其中滋味。所以,我来求助兄长你,还望兄长能给我一个好的意见。”
“我没有好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等。”成王波澜不惊地淡然说道。
皇甫弘皓微微蹙眉,问道:“为何要等?等的是什么?”
成王转动着轮椅,皇甫弘皓便跟在成王身后。成王带他来到一个堪舆图前,指着堪舆图,说道:“崔怀跃现在在回太雍的路上,如果不出意外,不出十天,就能抵达太雍。”
“可是现在,和常乐候勾结过的人,肯定会派人刺杀崔怀跃。这样,就可以坐实崔怀跃勾连崔怀跷从买马,到发生马瘟,都是崔家两兄弟所为了。”皇甫弘皓微微蹙眉。
成王抬眉,说道:“你不是从中派去了帮手吗?加上北斗司和天狼司的人,崔怀跃回到太雍,只是时间问题。”
皇甫弘皓眉心不展,问道:“可是,这个和洗刷关于珠珠的流言,有什么关系?”
成王摊了摊手,说道:“只要崔怀跃回到太雍,那些假的文书就会不攻自破。”
皇甫弘皓不解,问道:“怎么会不攻自破呢?若是能够不攻自破,和崔怀跃回不回到太雍城,又有什么关系?”
成王说道:“威武大将军从前戍边,二十四年前,发生过一起军饷案。当时这起案子极大,牵连甚广。其中就有威武大将军。那时候,他们一家人全部都入了大狱。缘由就是,有人盗用了崔金生催老将军的印信。”
“若不是因为这个案子,若不是为了安抚威武大将军,战王府也不会让崔家的女儿做他们的儿媳。不过,这是场外话。我告诉你这个,是想让你知道,崔怀跃那时候已经十几岁。他对全家下了大狱这件事,记忆尤为深刻。所以,他有个习惯。”
“世人以为他爱好收集名贵的玉石,做刻章印信。其实,他是养成了两、三年就换印信的习惯。”
皇甫弘皓一点就透,问道:“也就是说,那些指控他的证据,其实是用他淘汰掉的假印信造的?”
成王点点头,说道:“所以,他一旦回到了太雍,就自然能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洗刷干净。到那个时候,关于武定郡主的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皇甫弘皓微微蹙眉,说道:“还有将近十天,我怕珠珠难过。”
成王不接皇甫弘皓的话茬,而是说道:“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我?”
皇甫弘皓大大方方地说道:“长兄请讲。”
“我需要一批人,去帮我找召卉。”成王的拳头忍不住攥了起来。
皇甫弘皓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直接问道:“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