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并没有对魏召南询问很多问题，倒是对皇甫弘皓多问了几句。然后，就让二人回去了。
可是魏召南却隐隐有些不安。
“怎么了？内心的忐忑都写在脸上了。”皇甫弘皓问道。
魏召南说道：“陛下一句马场里的事情也没有问。”
皇甫弘皓却很平静，说道：“问你没有意义，所以他不会问。如果他需要栽，赃你小舅舅，给他按个罪名。其实你小舅舅已经罪名足够了。显然他现在想要知道的是，事情的真相。究竟是谁在操作这些事。而他不认为你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答案。所以，他为何要花那个时间去问你？”
魏召南点点头，说道：“也是。就是不知道小舅舅怎么样了。”
“应该不是啥大事情。要是真的出什么大问题，就会有消息出来了。”皇甫弘皓说罢，劝道：“你这几日根本没休息好，回去赶紧休息吧。”
魏召南却摇摇头，说道：“祖母肯定忧心我，我得先去一趟祖母那里。”
“那我陪你一起去，我也想念姑祖母的蜂蜜栗子糕了。”皇甫弘皓说道。
魏召南点点头，没什么兴致和皇甫弘皓斗嘴。可是皇甫弘皓见状，还是改了主意，又道：“算了，你和姑祖母说体己话，我明日再去登门拜访吧。”
同魏召南他们一同归来的，还有钱文哲。钱文哲递交了叙职文书，就被人请去了左相府。
原本，钱文哲并不想去。但是，毕竟别人毕恭毕敬的来请人，他也只能去看看。
谁知钱文哲见到了钱明书，却是一眼就看出来钱明书病入膏肓的样子。
“来，你坐。”钱明书说道。
钱文哲恭恭敬敬地坐下，钱明书看向床榻的雕花顶，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他忽然问道：“文哲，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钱文哲微微一愣，说道：“晚辈没有想过。”
钱明书微微点头，说道：“我一世为官，曾做过为民为国的好事。为了追求心中的正义，甚至搭上了父亲的生命。我悲痛过，当时并不后悔。可是后来，进入了京都，权、欲迷眼，海沉浮，失了初心。挚友变法，遭时局反噬，我当时怕极了，将挚友的所有来往书信，一并焚烧。只图自保。事后，发现了先帝良苦用心，又蝇营狗苟，兢兢业业地恪守本分，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先帝仿若没有瞧见我的瑕疵，一直认为我是美玉。一点点指点，扶持我做到了左相的位置。我那时，已过知天命之年，明白自己许多时间做事，走岔了道。如同跳梁小丑，却不自知，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可是，人说，人心隔肚皮。可谁又缺少一双慧眼呢？勘破你是什么人，只是大家花费的时间不同罢了。先帝将我和一个老滑头，一个老对头交付给陛下。我才开始时刻感念，常常痛定思痛的心怀羞耻之心。以告诫自己，再勿重蹈覆辙，做出有背大德之事。”
“可我，愧对祖辈。我们钱家祖上，本是望族，后家道中落，我们是属于分支一脉，一直也没出什么大才。唯有勤勉之德，传承下来。从我父辈开始，以为祖上荣光恢复。却不曾想，差点又断在我的手上。我和你的父亲，都不擅长做人父。他是没有做好，我是没有教好。你却是个有福气的，自己学的很好。钱家没有断送在我手上，能从你这里传下去，也是一样的。这样，我才能死的瞑目，不怕愧对列祖列宗。待我死后，左相府所有的书，你都拿去。对你也许能有些帮助。切记一定要学以致用，莫要像我一般。大段的时间，浪费在迷失初心之中。被财帛糊了双眼，为亨达官道迷了心智。人这一生，人这一生……自己活成有意义的样子，才能创造不朽。否则，只是沧海一粟，泯然……泯然……泯然于世。咳咳咳咳……”
钱文哲十分震惊，听了钱明书说这么多话，他觉得彼此有些交浅言深了。
可是钱明书却说道：“你不必觉得意外。我恐怕就在这些时日了。我已留书一封，给了右相。等我过世，会有人帮你把书拉到你的府上。我也让人在太雍给你买了一间宅子，虽然很小，但是勉强够你住的。”
钱文哲张口说道：“可是……”
钱明书摆摆手，说道：“俗话说得好，朝里有人好做官。我走以后，没人能帮你，你的堂伯伯和堂叔，根本就指不上。你要选对人，我恨不能把我毕生所学交给你。可惜，很多事情，别人的就是别人的。道理都是自己去悟的。留给你的书足以教你明智。但是，你一定要跟对人。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人生。这很重要。一定要想明白。”
钱明书又交代了几句，便让钱文哲走了。钱文哲按着房契，来到了钱明书给他买的宅子面前，驻足了许久，没有进门，也没有说话。
魏召南那边见了长乐大长公主，亲亲热热地在祖母的怀中撒了一会儿娇，这才说道：“祖母，您觉得，我小舅舅这回，会不会出事啊？”
长乐大长公主听魏召南把她的猜想，和安排都说了一遍，便说道：“定然无事。现在他们将你小舅舅请去问话。也是让暗地里躲着的人，以为他们都怀疑威武大将军府。而暗地里的人，就会出来动作。这时候，越做越错。但是，他们肯定要出来做些什么，把之前铺垫的东西不能浪费。他们要坐实威武大将军府的罪名，就必然会派人在途中伏杀。”
“虽然双方都有死伤，但是对方的人也有被抓到的。一来二去，就更能追着线索找到躲在暗处的人。”
魏召南算是听明白了，她不由地说道：“这么说来，我小舅舅和大舅舅就是个鱼饵啊！”
“算得上是吧！”长乐大长公主点点头。
魏召南撇了撇嘴，虽然万般不情愿，却也知道，若不是崔怀跷和崔怀跃确实是有些东西没有管理好，叫人钻了空子。也不会单单是他们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自己做的不够十全十美而引起的，也不能太过怨尤他人。
接着，魏召南问道：“祖母，长姐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去追击假的常乐候？”
长乐大长公主微微蹙眉，叹了口气，说道：“年轻人的想法，我也不清楚。”
魏召南不解地问道：“长姐莫不是因为我，所以这才追着假的常乐候而去的？”
长乐大长公主微微摇头，说道：“若说全然为了你，也不是。好像是与大皇子吵架了。”
魏召南脸色一沉，又问：“祖母，这个假的常乐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他这么安排，我一开始以为他是针对咱们战王府。可是后来，我发现好像并不是。”
长乐大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着魏召南，问道：“怎么说？”
“皇甫弘皓给我说，这个假的常乐候染指的事项，不仅仅有米粮产业，布业。还有铸银和铁矿。我在想，如若如此，他的党羽，恐怕遍布朝野。”
长乐大长公主点点头，说道：“所以，这次还得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去把他入股的米铺和布坊给洗劫了，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暴露。但是，我派人去查账，他们根本都没有署名常乐候。你是怎么知道，哪些铺子是常乐候的铺子的呢？”
魏召南耸耸肩，说道：“皇甫弘皓其实是个什么刺客组织的大头目。他弄到的消息。”
长乐大长公主挑了挑眉，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那个假的常乐候估计还没有把网完全铺开，他这样敛财，搅乱超纲，引得三分之一的朝臣贪赃枉法。恐怕还是第一步的目的，他的第二步，不知道做了还是没做。”
魏召南微微蹙眉，问道：“祖母，您觉得那个假的常乐候不仅仅是贪墨？”
长乐大长公主点点头，说道：“他恐怕是谋国啊！”
魏召南瞪大了眼睛，不解道：“谋国？”
魏召南想的是假的常乐候怕是想套什么大周的消息，并且也为了捞钱。就算是他是别国的高端奸细，那也是为了消息和钱财，暗度陈仓地弄去他效忠的国家。然后，挑拨离间，让大周的皇子们自相残杀。
魏召南根本没有想到长乐大长公主的那个角度去。
长乐大长公主却说道：“珠珠，你看。此人花了一部分时间，先是伸手向米粮和布坊的行业。其次，他又把手伸向了矿场和铸银的官产稀有品。然后，还有战马军备方面……你想想看，他不是谋国，是什么？”
魏召南一点就透，忽然有些后脊梁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