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举来到赵月的房间,在门口,就可以听到两个孩子的嬉闹声,紧接着,响起了赵月婉转的歌声。
“月娘真是最好的母亲,以如此动听的歌喉,哄两个孩子入眠。”
冯文举静静的站在门外,想象着门内温馨的场面,脸上荡起幸福的笑。
一直到歌声落下,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他才试探着,轻轻叩击房门。
敲了两次,里面的人才听到,来开门的人是小莲,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对冯文举俯了俯首,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月也只是对冯文举俯了俯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两个孩子,示意冯文举不要大声。
看着床上熟睡的一双儿女,冯文举自然不忍惊扰,轻手捏脚的走进去,以极低的声音说明了来意。
按照原著,在那场洪水后,半个月内都没再下过雨,而且由于山路较为直接,再有三五日便可以到达健康。
赵月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也好,不过,我们还需再经由城镇,斜插入山,因为,这一段山路遭遇了洪水,应是还没有完全退去。”
“这几日我们遇到的难民,皆来自这一代的山村,依他们所言,水势尚需时日才会退下。”
“是啊,还是月娘有远见,为夫不听月娘劝告,差点儿令全家置身于洪水之中,如今想来,真是后怕。”
冯文举满眼欣赏的牵起了赵月的手,握在掌心里摸索着:
“月娘,方才为夫没能保护你,就让为夫略做补偿,今晚留在这里,帮你照看孩子们吧。”
“说起来,从两个孩子出生以来,我今日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睡熟的样子,果然是最招人疼的。”
见冯文举充满怜爱的看着两个孩子,赵月难免有些心软,可想想原著中的结局,心中又横亘起满满的抵触。
赵月犹豫不决,冯文举又不敢逼迫,一时间,房间里完全陷入了一片安静。
忽然,门口响起了嘻嘻嗦嗦的声音,两夫妇都神色一凝,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门边。
门外像是一个人,重重的喘息着,双膝跪倒,继而,剧烈抽泣,又硬是憋着不敢发出声音。
冯文举满脸疑惑,看像赵月,赵月想了想,干脆心一横,无声无息的拉开门栓,突然将门向里一拉,门外那人,便直接跌入门内,一声惊叫:
“啊!”
看身形,这是个女子,还穿着华丽妖娆的衣裳,虽然没看清脸,却无比的熟悉。
待那人爬起来,露出满是泪水的娇媚容颜,就更确定了屋内众人的猜测,是张云。
“夫主,夫人,妾实在没脸见你们,可是,妾真的走投无路了……”
张云放声痛哭,这一次,不像以前那般娇娇怯怯、梨花带雨,而是完全没了形象:
“夫主是知道的,那陈宇强抢妾身,只为打击夫主,如今,夫主全不在乎,他留着妾也没用了,便将妾赶出来了……”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冯文举冷笑出声:
“依陈四姨娘看来,我应该继续对你恋恋不舍,呼天抢地,甚至再冲上去,被陈宇的仆从毒打一顿,就刚好成全你了,是不是?”
这一番话里,“陈四姨娘”这四个字,咬的特别重。
“夫主,你原谅妾身吧,妾身是一时鬼迷心窍,被那陈宇欺骗了,夫主的情意,妾身时刻没有忘记呀!”
张云膝行到冯文举跟前,抱住了冯文举的小腿:
“求夫主不要赶妾身走啊,妾身已经无依无靠,无处可去了,请夫主看在俊儿的份上,收留妾身吧……”
“你还有脸提俊儿,是谁说的:‘一个庶子而已,自有嫡母抚育,有什么要紧的?’”
冯文举俯视着张云,眼神中不含一丝温度:
“俊儿就算被卖了,也好歹有条活路,而你,若继续留在我家,就真要活不下去了,是吧?”
“滚,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俊儿有月娘这个嫡母,不需要你这种人尽可夫、不贞不洁的母亲!”
说着,他腿上猛一用力,直接将张云甩出老远。
“啊……”
张云身体撞在桌子上,又是一声惊叫,顺利吵醒了床上熟睡的两个孩子。
“娘亲,是娘亲回来了?”
俊儿做起来,揉了揉眼睛。
“是啊,俊儿,是娘啊,是娘回来了……”
张云急忙连滚带爬到了床边,一把将俊儿搂在怀里:
“俊儿,快帮娘求求你父亲啊,让你父亲千万不要把娘赶出去,娘会活活饿死的……”
“哎呀,娘亲把俊儿搂得好痛啊,俊儿快要喘不过气了!”
俊儿小小的身体挣扎、扭动着:
“可是,娘亲这几天,都到哪里去了?娘不是跟另一个人走了,不要俊儿了吗?”
“娘被坏人抓走了,坏人不让娘回来看俊儿!”
张云手臂略松了些,稍稍止住泪水,思索片刻,才又继续回答道:
“晌午,娘亲看到俊儿,是想过来抱抱俊儿的,可是坏人不让,娘亲怕坏人打俊儿,就没敢过来。”
“娘亲不是不要俊儿了,你看,娘亲这不是逃回来了吗?可是父亲不相信娘亲,俊儿一定要救救娘亲啊……”
“满口谎言!”
冯文举怒不可遏,伸手便想拉开张云,却被赵月伸手拦住。
“夫主,稚子无辜,莫让大人之间的恩怨,寒了孩子的心,有什么话,去你房里说。”
赵月神色清冷,看了一眼冯文举,又转头看向张云:
“云娘,你先放开俊儿,跟我去夫主房里。”
听赵月说让他放开俊儿,张云如同受了什么惊吓,又向床里靠了靠,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搂着俊儿不放:
“夫人,妾……”
“我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命令你,放开俊儿,随我到夫主房里来。”
赵月神色冷厉,话也是说得一字一顿:
“若你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那说明你还是贼性难驯,万万留不得。”
“不敢,妾身不敢!”
张云急忙放开俊儿,从床边站了起来,吸了吸鼻涕,抹了抹眼泪,浓浓的妆被抹花了,抹的满脸都是,十分狼狈。
冯文举看了看赵月,便转身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赵月和张云也都跟着走了出去。
“母亲,娘亲……”
俊儿伸着小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公子,不用叫啦,夫人一会儿便会回来的,先让莲姨哄你睡觉好不好?”
小莲在床边坐下,将俊儿抱到了腿上,看到小宝珠也坐了起来,又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姐,你也别起来了,躺回去,莲姨唱歌给你们听。”
“俊儿不困了,莲姨,娘亲说的是真的吗?”
小俊儿依然满脸疑惑地望着门口。
“当然不是真的,弟弟莫被人骗了。”
小宝珠难得的插嘴说道:
“晌午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是姨娘挽着那个人的手,那个人并没有抓着姨娘。”
“啊……俊儿好像也看见了,那个人也没说不让她过来。”
俊儿揉了揉眼睛,想了想:
“俊儿还是喜欢母亲,母亲对俊儿最好。”
……
冯文举带着两女回了自己房间,关起门来,便看向赵月:
“月娘,你向来心善,可这一次,千万莫被这贱人骗了!”
“夫主说的是,以云良的姿色,纵然攀不上陈宇,潘个李宇、王宇的,也是手到擒来吧。”
赵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可她到底也是俊儿的生身母亲,需妥善处理才好,我这里还有十几两银子,不如让刘兄派个兄弟,送她回她父亲那边去吧。”
“还是月娘想的周到。”
冯文举赞许的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刘兄……”
“妾不走,妾想再服侍夫主和夫人……”
未等冯文举把话说完,张云就又扑通一声跪倒,膝行到冯文举脚边,抱住了他的小腿:
“夫主,夫人,妾不能回父亲那里呀,妾的父亲是读书人,若知道妾被夫主修了,定会责怪妾有辱门楣,会将妾活活打死的……”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回来求条生路的,还是回来讨债的?我和月娘可不欠你什么!”
冯文举再次将张云甩开:
“从没见过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抛夫弃子,与人通奸,被奸夫抛弃,还敢回来!”
见冯文举如此坚决,张云有些无奈,想了想,又爬到了赵月脚边:
“夫人,夫人最是心善,请您收留妾身吧,妾本就是奴婢,日后定守住奴婢的本分,一心一意服侍夫人!”
“夫人也是女子,必知道身为女子的难处,夫人也身为母亲,也必然知道母亲对子女的不舍,求夫人劝劝夫主,留下妾身吧!”
“这女人如此低三下四,到底为了什么呢?为了孩子,显然是扯淡,为了生存,应该也不至于。”
赵月看似一脸沉静,却心如电转,片刻,她点了点头:
“罢了,夫主,就让她留下吧,不过,她贞洁已失,不配再服侍夫主,也就不配再为妾室了,就贬为奴婢吧。”
“谢夫人,谢夫人!”
张云连连叩拜,眼神中,却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