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举这番话又说的赵月心中一疼,想了想,她将茶杯放回桌上,又转而看向痴痴望着天花板,目光涣散的冯文举:
“你安心休息吧,在你高烧退下之前,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尽管赵月的话说的一片淡然,不假辞色,可冯文举还是欣喜若狂,急忙将身子向里面挪了挪:
“哈,好,那你快坐!”
动作牵动伤口,他被痛的五官纠结,但很快,又转为了失而复得的笑容。
冯文举的举动,有些可怜,可赵月的理智,却依然压制着心中的情愫,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便开始一言不发。
妻子近在咫尺,冯文举很想握住他的手,可手伸出去,又停住了,想了想,又默默的收了回来,似乎是怕这一触碰,会令她离开。
面对冯文举,赵月很是纠结,索性便不再去想,开始计划继续前往健康的事情:
“在原著中,那个陈宇,可是一直对赵月穷追不舍的,如今有了张云,不知道会不会有所缓解。”
白天,赵月的情绪经历了巨大的起伏,晚上还没等睡,就被冯江氏叫了下来,此刻安静下来,困倦便很快袭遍了全身。
冯文举如同怀中揣着小兔子一般,一直都没有睡着,张开眼睛,见赵月眼皮打架,身体摇晃,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声说道:
“月娘,真是辛苦你了,你在我身边躺下吧,我知道,我不再是你心中的夫主了,我不会随意触碰你的。”
一边说着,他又向床的最里边挪去,牵动到伤口,痛得脸色煞白,不过,到是难得的出了一头汗。
冯文举的样子,让赵月心中揪痛难忍,急忙出言制止:
“行了,别乱动了,我好容易帮你换好了药,万一伤口再裂开流血,我又要重新来过了。”
“月娘帮我换了药,难怪,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冯文举强忍疼痛,可怜兮兮的笑着。
赵月实在是累了,也困了,便面向着冯文举,侧身躺在了床的最边上,在冯文举额上探了探,见温度已经稍减,便合上眼睛,昏昏睡去了。
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可两人之间隔了很大一片距离,这片距离,像一条鸿沟,令冯文举不敢逾越。
侧过身,望着曾经耳鬓厮磨的妻子,往昔的甜蜜和温暖再度涌上心头,一寸一寸撕裂他的心,令他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这一夜,冯文举的病情反反复复,体温起起落落,赵月虽然手中有药,却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此时也终于没了辙,派小莲去请了郎中过来。
头发花白的老郎中,为冯文举望闻问切了一番,又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转头看向赵月:
“夫人,令夫主这是急火攻心,稍后,老夫会为他开一剂清心泻火的方子,可是,药剂治标不治本,切记,不能让他再为情志所伤了。”
“为情志所伤,归根究底,还是为了张云那个女人。”
赵月的心,又冷了冷,对那老郎中俯了俯首:
“多谢先生!”
付了诊金,赵月便示意小莲,跟老郎中去抓药,继而,她又看向冯江氏:
“母亲,儿媳身子实在倦了,而且,我就算留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就先告退,上楼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冯江氏答复,自顾自的退出了房间。
“母亲!”
“娘!”
俊儿和宝珠也都跟着跑了出来,拉住了赵月的衣袖。
“俊儿,宝珠,乖,娘亲累了,不要吵娘亲休息,好不好?”
一直守在门口的刘裕,上前温柔的拉过两个孩子,柔声细语的哄着:
“刘叔叔带你们去玩儿,去市集买糖吃,好不好?”
见一个大男人主动帮自己带孩子,赵月不由得脸颊一红:
“刘兄,这……”
“月儿,你跟我不必这么客气,不论你最终的选择是谁,我们是生死之交,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刘裕微笑着看向赵月,神色丝毫没有闪烁:
“我迟早也要做父亲的,就当是先练习了,更何况,他们是你的孩子,我自然都会视同己出。”
说完这番话,刘裕便带着两个孩子走了,目送三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赵月也一声长叹,转身上了楼。
房间里,冯文举母子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冯江氏脸色煞白,冯文举更是眼圈通红,泪水夺眶而出。
“他叫她月儿,他将她的孩子视同己出,”
冯文举声音哽咽,颤抖,泣不成声。
“儿啊,你别哭啊,你身子受不了啊,郎中不是说了吗,你千万不能再被情志所伤了!”
面对伤心欲绝的儿子,冯江氏手足无措:
“说那些话,都是那个姓刘的一厢情愿的,月娘不会撇下你不管的,她昨晚不是还守了你一夜吗?”
“失去她了,我彻底失去她了,她即使在我身边,也不似从前了,而且,一到健康,她就会与我和离的。”
冯文举神色绝望,面如死灰:
“是我,是我伤了她的心,是我对不起她,如今,她对我,已经心灰意冷了!”
“不会的,不会的!三年多的恩爱呀,那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冯江氏抚着儿子的胸口,生怕他一时气血不顺:
“儿啊,你先别急,从这里到健康,不是还有一路的时间吗?我们可以再把月娘哄回来呀!”
“你先什么都别想,赶紧把身子养好,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把月娘抢回来,才能再过回从前恩恩爱爱的日子!”
“抢回来,还能抢回来吗?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伤害她的事情,她还会原谅我,还会回心转意吗?”
冯文举似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却又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母亲,期待着她肯定的回答:
“会的会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且,你到底是宝珠和俊儿的亲爹呀!比起和刘裕那个外人,到底是进了一层的。”
……
在母亲的鼓励下,冯文举努力使自己放宽了心境,病情很快有所好转,三天后,一行人终于决定再度启程,继续赶往健康。
简单用完早饭,一众人便在客栈门口集结,冯文举一改高高在上的座派,穿上了一身素衣,一见众人,便谦恭的抱了抱拳:
“各位,再度启程,又要辛苦各位了,前番,我不听月娘和刘兄劝告,给各位添麻烦了,往后的路,就都有我夫人和刘兄安排吧。”
“依我之见,我们还要继续走城镇。”
赵月穿着一身素白色束腰宽袂的晋服,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飘然若仙的走了出来:
“前方几座城池,都已被胡兵占领,并且各自为政,见了好几个小国,为得民心,对士兵约束都很严谨。”
“言之有理。”
刘裕点头:
“那就请各位上车吧,尽量在晌午之前,赶到下一座城镇。”
“好,这辆马车,就给壮士们乘坐吧,虽不能让所有人都坐上去,但也可以轮流休息。”
冯文举指了指最大的那辆马车,对刘裕等人点了点头,又转而看向赵月:
“月娘,让我跟小莲换一下吧,小莲可以帮助江嫂服侍母亲,我也可以帮你照看孩子们。”
“夫主会照顾孩子吗?”
赵月浅浅一笑:
“若我没有记错,宝珠自出生以来,夫主只抱过两次,俊儿好一些,也顶多有三五次。”
“是啊。”
冯文举满脸惭愧之色:
“这几日,为夫时时反思,我非但不是个好夫君,也不是个好父亲,是以……”
“罢了,夫主想换便换吧,犯不着说这些酸倒牙的话。”
赵月冷飕飕说了一句,便转身向马车走去,路过小莲身边,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冯文举被赵月怼得满脸通红,却还是不恼不怒,一手抱起一个孩子,跟着赵月上了马车。
“啊……我们也上车吧。”
冯江氏回头看了一眼江嫂,又破天荒的对小莲笑了笑:
“走吧。”
马车催动,一行人再次启程,冯江氏又讪讪地对小莲笑了笑:
“小莲啊,这几天事太多,我都没问问你们,马惊了之后,你们去了何处啊?”
“马车跑进荒山里,刘壮士找到一座山洞,夫人就带着公子小姐和奴,进去躲雨了。”
不管主子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小莲对冯江氏还是十分恭敬。
“哎哟,山洞啊,挤不挤呀?那位刘壮上,也跟你们待在同一个山洞里吗?”
冯江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
“是在同一座山洞里,不过山洞很大,我们的地铺,和刘壮士之间,隔了很大一丛山石,彼此都看不见对方。”
小莲自然明白冯江氏心里疑惑的是什么,回答也十分严谨。
……
另一辆马车里,赵月望着窗外沉思,冯文举试图逗弄两个孩子:
“宝珠,怎么一动不动的?若是累了,可以躺在座椅上,俊儿也是,坐马车晕不晕?爹爹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父爱,孩子们却根本不适应,都有些怯生生的,只是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今日,赵月也很安静,只是先开车联,没有目标的张望着,心中严阵以待:
“陈宇,那个在原著中,逼我走上绝路的人,若我日子没算错的话,今日晌午,便会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