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月娘,你刚刚又卖了一只镯子,才得了这六百多两,若再被胡兵劫去,我们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冯文菊扶了扶赵月的肩膀,面露一丝体贴:
“快上车吧,天黑前,我们务必走完这段山路,天黑了,山里会有野兽出没的,到时候,就不是丢银子那么简单了。”
没办法,说不通,赵月也只能一声轻叹,无奈的坐到了马车上。
好在,自从那日从山林里出来,小俊儿就吵着要跟母亲在一起,跟冯江氏换了车,赵月也不用整日对着恶婆婆那一脸刻薄了。
山路上一片寂静,除了马蹄和车轴的声音,就只有山峰的呼啸,以及山魈的啼叫声,听的人坐立不安。
小莲在给两个孩子讲故事,赵月却在苦苦思索:
“用不了多久,就会遇到山匪了,按照原著的情节,山匪人数不很多,但武功都很好,虽然家丁和护卫们奋力拼杀,可还是被抢走了剩余的所有财物。”
“而且,马惊了,一家人被冲散了,赵月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山里转了七天七夜,才被家丁们找到。”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为了保护俊儿,致使自己的女儿感染了风寒,又把大部分吃食都给了俊儿,致使小女儿身体越来越虚弱,被找到后没两天,就奄奄一息了。”
“恶婆婆和张云都说没救了,怕过了病气给其他人,就狠心将这个小生命丢弃了。”
见赵月失神,小明珠伸出小手,拉了拉母亲: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被祖母训斥,不开心啊,娘亲不怕,有明珠陪着你。”
小明珠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的仰头看着,看得赵月心头一颤,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
“天杀的苏小小,怎么写这种残酷的情节呀?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能对她那么残忍呢?”
赵月正懊悔着,另一侧的手臂又被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拉住:
“对,母亲不怕,俊儿也陪着母亲,等俊儿长大了,像爹爹孝顺祖母一样孝顺母亲。”
赵月缓缓转过头,见小俊儿也是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望着他,心头又是一颤:
“什么鬼?又是个让人舍不下的,要真是再遇上山匪,我该怎么办啊?照顾两个奶娃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月将小俊儿也搂在怀里,表情更加痛苦起来,终于被小莲看出了一些端倪:
“小姐,你在担心什么事吗?跟奴说说,奴跟你一起想办法。”
“对了,还有小莲,这一次,至少有小莲,帮我照顾孩子。”
赵月心中踏实了些许,正想把山匪的事情当成猜想,告诉小莲,跟她一起商量对策,就听到外面鸟雀惊飞,紧接着,就响起了壮汉们的私喊声。
“糟了,山匪!”
赵月顿时惊出一头冷汗:
“小莲,抱着孩子,无论如何,咱们四个千万不能分开。”
马车停住,四下里响起了拼杀之声,主仆两人抱着两个孩子,悄悄溜下马车。
这伙山匪,看起来只是乌合之众,有拿铁锹的,有拿扁的,最厉害的拿着柴刀,但是个个身手利落,刚一交手,就有好几名家丁挂了彩。
“小莲,往这边走!”
赵月一手抱着俊儿,一手拉了拉小莲,正想钻进树林里躲避,忽然,冰刃破空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一把明晃晃的柴刀拦在跟前。
“不会吧?原著里不是这么写的,而且,我也没改变轨迹啊!”
赵月被吓得两腿发软,缓缓抬头看向刀的主人,那是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脸型方正,浓眉阔目,鼻梁挺直,薄唇棱角分明。
“这应该是此次的匪首吧,按着原著的发展,他后来也去了健康,还当上了大将军,成了冯文举的政敌。”
看着眼前的男子,赵月心如电转:
“对了,就在这里跟他讲和吧,分他个一二百两银子,最好能跟他们结伴同行。”
“啊……这位壮士,你的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似曾相识啊,不如……咱们别打了,有话好说嘛!”
赵月有些僵硬的笑着,她不是故意套近乎,这双眼睛,确实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夫人,你也觉得似曾相识?果然是你,三日前,也是你们主仆四人,你也是抱着这个孩子。”
那男子一笑,收回了柴刀,将两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呼哨,随即对着众人高喝:
“兄弟们,助手,这家的主母,是我的恩人!”
众人闻听全都住了手,将视线投向两人,赵月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是三日前,他在林间救治的男子。
“哈!我真是太英明睿智了,果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赵月喜形于色,更加热络起来:
“是林中那位壮士啊,你的伤势如何了。应该尚未痊愈吧?”
“多亏了夫人的灵药,虽未痊愈,但也好的差不多了。”
男子憨直的一笑:
“在下刘裕,不知是恩人车驾,惊扰了,请见谅。”
“无妨,不知者不怪嘛,能在此处相见,你我也是缘分不浅了!大家也都累了,坐下聊聊吧。”
赵月看了看路边的山石,又看看紧紧抱在一起的张云和小红:
“云娘,小红,把车上的干粮拿下来,分给兄弟们,我的意思是,两边的兄弟都要给。”
“啊?分干粮!”
张云和小红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分干粮好啊,分了干粮就不用打了,于是,都十分痛快地应了一声:
“诺!”
看了看受伤的家丁们,赵月又从衣袖里拿出了十几瓶云南白药:
“两边的兄弟,谁身上有伤,可以来我这边拿药,把伤口清洗干净,再将药粉撒上去,以布条包扎即可。”
把手上的药品发完,赵月便再次看向刘裕,引着他一起走向路边的山石,各自找了一块,坐了下来。
“不瞒刘兄,我夫主是大晋官员,我们一家人,为了躲必胡人,也是为了追随朝廷,迁往健康去的。”
“我看刘兄气宇轩昂,有大将之才,兄弟们也各个身手不凡,不如同去健康,某一番功业可好?”
“夫人之言,正合我意,我等也正打算凑够盘缠,就前往健康,追随朝廷,建功立业的。”
刘裕点头,有些欣喜的一笑:
“不过,这一路上,就要靠夫人资助了,夫人放心,我等也会竭尽全力,护你一家周全。”
另一边,张云发完干粮,缓缓走到冯文举身边,轻轻握住了冯文举的手臂:
“夫主你看,夫人和那匪首有说有笑的,也不知他二人是何时相识的,竟把夫主你,都给晾在一边了。”
看着坐在山脚下的赵月和刘裕两人,冯文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身为男子,身为一家之主,化解此次灾难的,竟然不是他,而是一个女人。
就在这时,小俊儿奶声奶气的插了话:
“俊儿知道,母亲是何时救的那个人、就是那天,母亲带俊儿去树林里解手。”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张云本想搬弄些是非,被天真无邪的小儿子破坏了,顿时满心不悦,想都没想就呵斥了一句。
可是没想到,这一呵斥,小俊儿竟然哭了起来:
“呜呜……娘亲好凶,俊儿又没说错话,俊儿要找母亲……”
冯文举想打断刘裕和赵月,却苦苦想不出由头,此刻听俊儿一哭,便是眼前一亮:
“俊儿不哭不哭,爹这就带你去找母亲!”
他柔声细语的说着,从小红手中接过俊儿,抱着他走到刘裕和赵月跟前。
一见俊儿哭着被抱过来,赵月急忙起身,将俊儿从冯文举怀里接过来,轻声细语的安慰。
另一边,冯文举对刘裕抱了抱拳:
“刘兄,在下冯文举,失礼了。”
“你既是大晋官员,我应该叫你一声大人。”
刘裕也对冯文举抱了抱拳,他话说的谦恭,神色却不卑不亢:
“刘裕出身贫寒,不懂豪门之事,两个孩子,为何一个称夫人为母亲,一个直呼娘亲?”
“啊,只因明珠是月娘亲生,而俊儿,却是妾室云娘所生。”
被刘玉称为豪门,又有妻有妾,冯文举自带了几份优越感,讲话的时候也是昂头挺胸。
“妾室,就是方才与冯大人说话,并且一个眼神把孩子吓哭了的女子?冯大人有如此贤妻,何故纳妾呀?”
刘裕神色中带了些许嘲讽,又带了些许告诫:
“若我没有看错,刚才,你那位妾室,在试图诟病我和尊夫人吧,他看向我们这边时,眼神闪烁,似藏头露尾,一想便知。”
“孩儿是她亲生,她尚且不慈,足见其性凉薄,不及尊夫人万一。”
刘裕的一番话,令冯文举心中十分不悦,一来,他对张云十分迷恋,不愿听他人指责;二来,他也不喜其他男子,对自己的妻子屡屡夸奖。
不过,他还是浅浅一笑:
“刘兄多虑了,云娘只是对你二人的相识有些好奇,会呵斥俊儿,也是因为方才受了惊吓,心绪有些不稳。”
“看来,刘大人对那妾室十分宠爱呀,算刘某多事。”
刘裕浅浅一笑:
“方才,我与尊夫人已经谈好,结伴前往健康,谋一番功业,待受伤的兄弟们都裹了伤口,就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