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打量着苏寒沫的神色,知道苏寒沫说的并非场面话,反而像是真心体谅,于是说道,“听闻姑娘的名字已久,见了面姑娘果然非普通之人,姑娘你衬得起这些东西的。”
苏寒沫柔和的微笑了一下,“王妃您气度雍容恬静,寒沫早有耳闻,亦是倾慕不已,今日相见,确实如此。那民女就却之不恭了。”
王妃温颜笑了笑,捧起了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姑娘如此容颜,又难得王爷如此喜欢姑娘,不如姑娘做个侧妃吧,咱们一起服侍王爷,姑娘若是不介意,大可叫我一声姐姐,日后咱们以姐妹相称就好。”
苏寒沫的脸色微微一变,欠身说道,“民女不敢高攀,民女跟王爷不过是平常之交而已,谈不上感情,又何来的婚嫁之说。若是姐姐喜欢妹妹,我们做对姐妹却也是未尝不可。姐姐若是不嫌弃民女身份低贱人也愚笨,民女就高攀了。”
王妃的面色一变,却在转瞬之间笑了一下,说道,“妹妹说的哪里的话,能有这样一个美艳如花有聪明的妹妹,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呢。”她顿了一顿,扬了一下脸,旁边的婢女会意,扶着王妃的手站了起来,她走到了苏寒沫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锦帕,锦帕上面绣着一朵雨后的白玉兰花,白玉兰花的花瓣莹白欲滴,枝干笔直光滑,秀外脱俗,王妃开口说道,“这块绢帕是苏姑娘你的吧,好精细的功夫。”
苏寒沫的面色微微一变,这块绢帕是柯子墨从她的手中夺过去的,当时他笑着说,“这个就算是定情之物,我会贴身收着的。”却不想,这块绢帕竟然会落在王妃的手中,不管王妃是怎么取得这块绢帕,都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
苏寒沫伸出手拿过了王妃手中的绢帕,冷冷的说道,“民女手脚笨拙,不过是绣着打发时间玩儿的,记性也不太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不知王妃可否把它还给我。”
王妃不觉得的诧异,开口说道,“妹妹,这块绢帕是你无意中丢的吗?”
苏寒沫的神色有些黯然,勉强的笑了一下,用手抚摸着绢帕上的那朵白玉兰花,说道,“民女总是丢东西,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
王妃轻轻的“哦”了一声,看样子已经放下了心头的疑惑,换了笑脸说道,“既然如此,妹妹便取了回去吧,只是以后不要再丢了才是。”王妃的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不疼不痒的,但却是句句都戳人心。
苏寒沫的红而薄的唇角含了一抹淡薄的不易察觉的清愁,抿着嘴唇说道,“姐姐说的是,以后一定不会再随便丢东西了。”
王妃淡然一笑,伸手拉住了苏寒沫的手,说道,“妹妹不要多想,姐姐并没有什么意思。”苏寒沫想着自己的心事,知道自己和柯子墨绝无缘分,不由得带了一丝丝的清愁,窗外的凉风如玉,吹进了房间之中也别有一番清凉盈翠的意味。苏寒沫不由得盈然浅笑,“姐姐愿意以诚待妹妹,愿妹妹不要多想才是。”
王妃说完,扶着婢女的手走了出去,回头又看了一眼苏寒沫,和颜悦色的说道,“妹妹且在府中多停一会儿吧,王爷回来怕是要寻妹妹的。”
苏寒沫没有说话,只是注目的看着这个表面上孱弱,却又凌厉非常的王妃。心思转了几转,一抹怅然从心底缓缓的升了起来。
王妃走后,苏寒沫一个人站在大殿之中,凉风吹动她的发梢,拂过了她的面颊,一双手温柔的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苏寒沫的耳边响了起来,“怎么了?是心思不好了吗?”
苏寒沫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去挣脱这样的拥抱,只是轻轻的合上了眼睛,开口说道,“你方才没有瞧到她伤心的样子吗?难道你一点儿怜爱之心都没有吗?”
“瞧见了,的确是楚楚可怜的很。”柯子墨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苏寒沫的手指尖划过了他拥着自己的手臂,轻轻的说道,“你只是觉得她楚楚可怜吗?”
柯子墨用下巴轻轻的蹭了一下苏寒沫头顶的长发,嘴角蕴含了一点点的怜悯和同情之色,“玉儿是我的王妃不假,可自从成婚之后,我对她只有礼数上的尊重从无爱情。”
殿内之中蕴含着温良和安静,细密垂下的湘妃竹帘子把热气都搁在了外头,重重的帘影深一道浅一道的烙在了金砖地上,虚浮如梦境一般。
苏寒沫轻轻的推开了柯子墨,缓缓的说道,“我瞧着,王妃对王爷倒是一片痴心,否则她不会话中有那样的一种味道。”然后转过了身子,凝眸看着柯子墨须臾,说道,“王妃是真心喜欢王爷你的,那既然是你的王妃,你就不要负了她。”
柯子墨安静的瞧着苏寒沫,过了许久,静静的说道,“寒沫,你真的这样想吗?”
苏寒沫无声无息的笑了一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些都不再重要。”
柯子墨轻轻的笑了一下,一张俊脸被疏落滑进的阳光照得明暗分半,“寒沫,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的欢喜吗?”
苏寒沫用手拧了拧手中的还未收起来的绢帕,“咯”的一声冷笑,说道,“喜欢又如何,我们始终是不能在一起的。”
相爱并不代表可以共同生活,事实上两个人好像无法跟任何人生活在一起,即便是心中有细碎的分明的爱,又能如何呢。她现在跟柯子墨在一起,但柯子墨一定会离开她。而自己也将要独走天涯,这是苏寒沫最终要做的事情。
苏寒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柯子墨望着她的背影,再次开口,“你会去哪里?”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许是一个别人永远都不会找到的地方,我不会离开这里,事实上,我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不过,你要知道,只要我想走,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我。”苏寒沫边走边冷冷的说着,内心无比的孤寂和哀恸。
“两个人在一起,快乐喜悦,为什么不能够陪伴照顾,一起生育变老不离不弃直到死去呢?”柯子墨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过了苏寒沫的手臂。
苏寒沫停住了脚步,一双如水一般的眼眸中露出了一点点的冰冷之意,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有些人可以做到,有些人不醒,这和爱无关,这是两回事情。”
苏寒沫顿了一顿,低垂下了眼眸,把心底的那份悲伤收了起来,抬起头安静的看着柯子墨,“我们每个人都幻想过爱情。爱是你在梦中进入幽暗辽远的一个森林,在水晶般的池塘里面,看见的一朵绝无仅有的洁白莲花。你不能伸手去采摘,你可明白。我们的人生从来都是庸俗而破碎的,如此的遇见对于我们来说是珍贵的,也不应该为我们的现实所占有,更不能奢望它能够顽固坚定。”
柯子墨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苏寒沫的冰冷薄唇,一字一句的问道,“我们难道不需要一个伴侣,不需要得到情感吗?”
“需要,但不是去占有。其实你也知道,你的王妃,她最想得到的是一个爱的论证,她守在你的身边,情愿过这种影子一般的生活。你应该尝试让她得到快乐,她才是你的终点,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常的女子而已,投机的游玩于世间的一个人,我知道自己的软弱和不足,我只是来过而已。”苏寒沫的语调依旧冰冷,带着一种隔绝把柯子墨不停的往后退,“每一个时刻,我都试图说服自己,哪怕下一分钟就要死去,哪怕人生遍布遗憾,破碎,痛楚,失去,也不要放下现在而产生悔意。我是深爱着你的,可我宁愿与你分离。”
柯子墨的梦境再一次的变幻,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片的虚无荒凉,他想要醒过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他都无法从这场真实而痛楚着的梦境之中醒过来。
他夹着苏寒沫飞速的奔跑在迂回的山路之上,有月光从树梢间穿越而下,或明或暗的落在了山间的小路之上,不时的有松鼠,小鹿或者是狐狸从两边的树林之中穿越出来,然后又飞快的躲了起来。
夜行在山间很容易迷失方向,有被惊得飞起的小鸟,在仓促之中撞到了柯子墨的胸口,嘶叫了一声,滚落了下去。仓促的一瞥之中,苏寒沫看到了它七彩的羽毛凛凛的发着光如彩虹一般的稍纵即逝。
苏寒沫紧紧的抱着柯子墨强壮有力的腰部,凝神看着这深夜的山林,整片的幽静山林,只有他们两个人穿行在山林之间,山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夜空中有大片的暗色的云团在漂浮滚动,她能够感觉到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面上。也许会有一场短暂的夜雨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