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缠绵,琴声未落,王三带着即墨离已经来到了嫣红的房间之内。嫣红的琴声戛然而止。她站起了身子,缓缓的转了脸来。
房间之内灯火摇曳,摇动的红烛把人的影子拖得好长,嫣红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仿佛是被遗忘在岁月之外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随着夜风飘飞着。发髻松松的挽着,不时的有发梢飘荡。即墨离不禁暗暗的赞叹,这样华贵的颜色亦可以被她穿得如此的沉静温雅淡。
镂空刻花的窗棂半开着,房间之中隐隐有紫藤花细细的香气袭来,晚风轻吹之中,嫣红的衣裙飘动若蝶儿一般,愈发显得身在其中的她清雅疏落。
即墨离开口说道,“打扰到姑娘了。”
嫣红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眉心微微蹙着,似有无尽的心事难解。却是神态优雅,屏风而立,有一种凌人之气,浑然不像来翠香楼中寻欢的那些男子。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没有关系的。”
即墨离的眼眸似幽深冰寒的月光一般,他的目光在嫣红的面上停留一瞬,很快转开,开口说道,“姑娘的琴弦动人,却满怀哀伤,是否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许在下能帮得上忙。”
嫣红淡淡的看了一眼即墨离,并未说话。倒是旁边的王三,忍不住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说道,“这位即墨公子出手大方,嫣红姑娘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处,尽管对这位公子说,即墨公子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冲嫣红直眨眼睛。
即墨离突然觉得这个王三实在讨厌,他的眼睛发出一道绿光来,直直的盯着王三,王三抬眼正好看到即墨离带着绿光的眼睛,又惊又怕,慌忙转身,口中说道,“这里没有我的事情了,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一溜小跑出了房门。
嫣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向即墨离走了过来,低低的说道,“这位即墨公子,请坐。”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喊叫着,“救命啊,嫣红姐姐,我不要见客人,嫣红姐。”那声音在沉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刺耳和凄楚。
嫣红听到了声音,不由得开口说道,“是小颜。”说完看了一眼即墨离,眼眸之中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凄楚。即墨离早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所在了,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给嫣红让开了一条路。
走廊之中,小颜在前面没命的跑着,口中喊着嫣红的名字,声音凄楚的已经失去了人声一般。后面一个声音在叫喊着,“你这个死丫头。”
小颜一下子跑到了嫣红的房间中之中,躲到了嫣红的身后,口中说道“翠姨,我给你做一辈子的丫头,求求你放过我吧。”
嫣红连忙说道,“翠姨,你就放过小颜吧,再缓几天可以吗?她若是不情愿,也会臭了一张脸去对待客人的,客人也不开心啊!”
翠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情愿也得情愿,客人已经在等着了。”
嫣红接着为小颜求情道,“我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她还没有准备好。”
翠姨的眉尖微微挑了一下,唇角掠过一抹不屑的笑意来,“嫣红啊,你说这话就不够意思了,你们姐妹们一个个的攒够了钱,赎身从良了,这小的不见客人,难不成你让我这翠香楼关门打烊是不是啊?”
嫣红开口说道,“翠姨……”
还没等嫣红把话说完,翠姨打断了嫣红的话,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尖利,“够了,嫣红,你已经赎了身了,还在这里做什么,这样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赶快给我走人。我翠香楼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翠姨说完努了努嘴巴,旁边跟来的打手立刻把小颜给拖了出去,就要带走。
小颜凄声喊道,“不要啊,嫣红姐,救救我……”
小颜的声音在沉静的夜色中尤为凄楚,嫣红再也听不下去,高声喊道,“住手,我替她赎身。”
翠姨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转过了身子,看向了嫣红,“你说什么?”
嫣红低低的说道,“翠姨,我不走了。那些钱就当是我替小颜赎身,你就放了她吧。”
小颜听到了这里,低低的喊道,“嫣红姐……”
翠姨不屑的看着嫣红,面上现出了嘲讽的笑容,“你说的这话当真?可是嫣红啊,你这个年纪和小颜可是不能比的啊,她少说可以再做个十年以上,以你赎身的价码换小颜,翠姨我可是要吃亏的。”说完嗤笑了一声。
嫣红并未开口,而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子,往房间之中走去。即墨离就站在一旁的帷幕后面,听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心微微一动。
只见嫣红走到了自己的梳妆台跟前,从梳妆盒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布包,她把布包打开,说道,“这里有五百两黄金。”
翠姨的双眼放光,却还是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过了头去。
嫣红拿着黄金向翠姨走了过来说道,“小颜的性子烈,您若是逼急了她,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这里是我的养老钱,您若是再嫌不够,恐怕只有替小颜收尸了。”说完她放下了手,再也不说话了。
翠姨的面色变了几变,心思转了几转,这个小颜的性子她知道,若是真的逼急了她,恐怕这个丫头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更何况她不过就是姿色平平的女子,若是细细的算起来,嫣红留在翠香楼倒是可以为她赚更多的银两。
嫣红说完,走了过来,把手中的金子递到了翠姨的手中,翠姨的面色一转,开口说道,“放了她。”
而此时的柯子墨已经收拾好了,她根本就不会装扮,满头的珠花首饰,脸上也是涂满了脂粉,还真像是开了个五彩的铺子一般,把原本清丽的模样尽皆都掩藏了下去,只剩下俗气和可笑。她边走边说道,“王三,你把我的客人弄哪里去了?”
王三坐在庭院中的小亭中,手中拿着一个苹果,见到柯子墨这个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唇角抽搐不已,“哎呦,我怎么敢抢你的客人啊。”说完大笑不已。
柯子墨并不觉得有什么,而是问道,“那即墨少爷上哪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王三上下打量着柯子墨,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说道,“我说子墨啊,你就不要异想天开了,就你的这幅德行,不要说是人家付了钱的大爷,就是我没法张眼。我看算了吧,你明天去跟嫣红姐分账了事算了吧。”说罢,自顾自的转过了身子。
柯子墨一听,满脑袋愤恨,说道,“跟嫣红分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干她什么事情,她不是已经赎身了吗?”柯子墨走到了王三的面前,追问着。
王三满脸的不屑,说道,“人家那个即墨公子啊,就是看上了那个嫣红姐,现在在她的房里听曲呢。”
柯子墨气急败坏的吼道,“她怎么敢抢我的客人。”
王三的唇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来,这个柯子墨还真是自不量力,就她的这幅模样,还说有人抢她的客人,他嗤笑了一声,说道,“哎呦,她怎么敢啊,是人家即墨公子胆子大。”
王三说完狂笑着走了开去,随手丢下了一把水果刀重重的插在了木头桌子上。
柯子墨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眸光紧紧的盯在了那把还在晃动着的水果刀的身上,低低的嘟囔着,“嫣红!”
翠姨收到了芙蓉的钱,很快放了小颜,小颜千恩万谢自是不必细说。房间之中很快安静了下来。
即墨离从帷幕之中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嫣红的脸上,说道,“你把你的钱都给了出去,你以后又要怎么过呢?”
即墨离的目光中带着怜惜,轻轻的拂过嫣红的脸颊。此刻的嫣红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她淡淡的笑了一笑,说道,“无所谓了,将就着过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又能如何呢。”
即墨离听嫣红这样说,不觉得一愣,眼中分明多了几分明亮的东西,说道,“五百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你若有这五百两黄金,做个小生意,日后的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嫣红的眼中有一抹寂然,她开口缓缓的说道,“就算是我跟小颜投缘吧,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小颜却是年华正好,不应该糟蹋了她的。”
嫣红落寞的身影萧萧立于清冷洁白的月色之中,烛火摇动之中,让她的清丽中更添了几分温润的宁和。
即墨离认真而诚恳的说道,“所以,你不希望小颜和你一样。”他的目光之中掠过一丝清凉的喜悦,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了嫣红,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助手。
嫣红并没有体会他话中的深意,只是说道,“当然了,当年我也像她一样,家境穷苦,被人给卖到了这里来,也是满心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