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墨哪里管得了许多,只管一味的拉着即墨离自顾自的说着,“即墨少爷,你忘了我了吗?我就是在你们成亲的那天跑到你们新房的那个子墨啊。是少奶奶把我留了下来,你们还给我好吃的东西。你真的忘记我了吗?”即墨离并不说话,他在脑海中仔细的搜寻着这个人。
柯子墨见即墨离有些发怔,拉着即墨离的衣襟说道,“我是子墨啊,我是子墨。”王三一见这种情形,心中也有些惧怕,趁着即墨离没有多注意柯子墨,连忙伸手把柯子墨拉到了一边,说道,“你凑什么热闹啊,人家这么可能认识你呢。”
柯子墨急忙分辨道,“我真的认识他啊,他是即墨家的少爷啊。”
苏寒沫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眉心处掠过一抹冷意,这几年柯子墨过得不好,她同样也不好过,又有什么人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存活呢。
柯子墨的这些改变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时常会掠过一抹疼痛,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却见不得柯子墨开心……
苏寒沫缓缓的走了过去,对柯子墨说,“你别在这儿胡说,你走开。”声音冰冷,并不带一丝温度。
即墨离看着柯子墨,突然想起她唇角处的那一撮毛来,她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依稀还是那个哭喊着饿了,只想吃东西的小姑娘,想到了这里,他开口说道,“我想起来了。”
柯子墨忍不住惊喜的说道,“您想起来了,太好了。我就是子墨啊。”即墨离走近了几步,面上带着一点儿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会落到了这里,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柯子墨开口,苏寒沫走了上来,拉着即墨离的衣袖说道,“这位爷啊,您别理她,她只是一个洗茅厕的下贱的丫头,别跟她说话,免得弄脏了自己啊。”苏寒沫说罢,娇笑了一下,用手中的手绢轻轻的拂过了即墨离的脸。
苏寒沫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今日这般的笑颜却很是少见,说不上是百媚生却也算是娇娆非常了。如果,这时候她对镜自瞧的话,也会发现自己娇艳的容颜下,那一双如死灰一般的眼眸焕发出了光亮来。眼中的哀怨和伤痛已经沉到了底处,像浪涛淘尽后的沉沙,无声的伏在暗沉的眼眸深处,波澜不起。一如一口古井一般,任凭如何去淘,哪怕是淘起随影千波,终究还是迅即归于平静,黯淡无光。
苏寒沫说完了这些话,把目光转向了柯子墨,唇角微微一勾,给了她一个嘲讽的微笑。柯子墨气得恨不得一下子就掐死她。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柯子墨了,她忘记了所有。
就在这时,翠姨从一旁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小手绢说道,“对不起,这个丫头没有规矩,坏了您的兴致,我马上让她进去啊。”翠姨说着,便向柯子墨走了过去,狠狠的一巴掌打了过去,恨声说道,“谁让你出来的,赶快给我进去。”柯子墨被这一巴掌给打的呆住了,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脸颊。
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即墨离突然开口,“就她吧,让她陪我。”这一句惊得翠姨转过了头,目瞪口呆的,好半天都没有出声。站在一旁的苏寒沫也觉得很少奇怪,瞥了一眼丰神俊朗的即墨离。
翠姨好不容易张大了嘴巴,问道,“什么?”
即墨离不慌不忙的笑了一下,说道,“就是她,我想喝几杯酒,让她拿酒过来。”柯子墨的面上露出了少有的开心的笑容,微微的抬起了脸,留意着他的神色。
翠姨听罢急忙走了几步,把苏寒沫拉了过来,说道,“我们这里的姑娘很多,您要是不满意这些,我另外再多挑一些给您。”还没等翠姨把话说完,即墨离便拿出了一大锭黄金丢到了翠姨的手中。翠姨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翠姨一见到黄金,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一张铺盖着厚厚粉底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花,她唤道,“快点让开,王三,快带这位爷到子墨姑娘的房间。”王三走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翠姨,有些迟疑的说道,“子墨姑娘。”
翠姨用手肘碰了碰王三,面上带着笑容说道,“是啊,子墨姑娘,千万不要慢待了这位爷啊。”
王三瞬间明白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这没有问题,即墨公子,这边请。”说罢在前面带路,往里面走去。
柯子墨转身就要跟过去。却被翠姨一把给拉住了,翠姨嫌恶的说道,“你急什么急,还不快去洗把脸换件衣服,难不成你这幅德行就去伺候客人吗?”
柯子墨这才恍然大悟,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说道,“我得换件衣服才行。”她说完翻了翻眼睛,瞧着翠姨说道,“那翠姨啊,我可是要丝绸的衣裳,还要有胭脂花粉,有首饰。”
翠姨瞪大了眼睛看着柯子墨,她真想一巴掌打上去,把柯子墨那张得意忘形的脸给打变形,可是,这么多的黄金在手,她又怎么下得去手呢。客户是上帝,这是她做生意的宗旨哦。
柯子墨当然看到了翠姨的表情,她故意说道,“翠姨,你看你什么表情哦,方才的那位公子,出手您也看到了,要是让这个肥羊给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翠姨翻了翻眼睛,努了努嘴巴,不情愿的说道,“好吧,到我的房间里面去挑选去吧。”
这几年的生意不好做,嫣红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来找她的客人也越发的少了,她又为自己赎了身,而苏寒沫虽美艳,却整天冰着一张脸,让人望而却步。到这里来的客人,寻找的都是快乐,谁愿意去看一张冷冰冷的脸呢。如今有大客户来了,自然是不能让他跑掉了。
柯子墨一脸的得意,她笑得眯起了眼睛,说道,“那就多谢翠姨了。”原来她柯子墨也有这样一天,可以扬眉吐气了。
柯子墨走过了翠姨,突然转过了脸说道,“哎呀,翠姨,记得多送点儿酒菜过来。”翠姨气得不得了,可却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柯子墨,她跟金子可没有愁!
王三引着即墨离往庭院之中走去,夜色迷醉之中,远远的听到一缕清越的琴声传来,婉转流动着,脉脉一线,不绝如缕。清亮的琴声随着夜风送来,清晰入耳。即墨离站直了身子,倾听着琴声,顿觉心中的沉叹都慢慢的沉淀了下去,只剩下这一刻的琴声袅袅。仿若山间静谧处的一泓清流,直流到了心坎里去了。
即墨离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女子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衣,长衣的外面是同样颜色的薄纱繁复的重叠着,恍惚间宛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她的衣衫永远都是淡淡的颜色,即便是红色也是淡淡的水红。华贵之中带着一点儿的清冷疏落,是隐约于繁华荼蘼中的一份落落寡欢。她的双手抚在琴弦之上,她的发端轻轻摆动,头上的发簪划出一道请冷冷的汹涌,仿若她一贯的神情,游离在歌舞喧嚣之外,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一般扑朔迷离。
即墨离听了一会儿,转头问跟在旁边的王三,“是谁在弹琴?”
王三答道,“是嫣红姑娘。”即墨离开口说道,“她也是这里的姑娘。”王三道,“当然了,咱们翠香楼里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即墨离打断了王三的话,继续说道,“我可以见见这位嫣红姑娘吗?”
王三捻动着手指,在暗示即墨离给他好处,脸上现出了奸猾的笑容来。即墨离淡淡的一笑,丢了一锭金子到王三的手中,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王三连忙笑着说,“当然可以了。这边请。”说完引着即墨离往嫣红的房间走去。
琴声幽幽,声声入耳,即墨离在琴声之中听出了一种破碎又不忍思忆的味道来。
嫣红的心思低迷,指间在如丝的琴弦上低回徘徊,她弹得正是一首《望归来》,却不知这归来者是何人了。
小楼昨夜又东风,几多愁绪上心头。红消香断有谁怜,不见往日的芳容,回首已是几春秋。手把沾巾凭栏处,低头无暇弄红袖。二月梢头,空留今夕的惆怅,小楼岂把往事留。相识望归来。物是人非已白头。莫道驾驭春风,今生孰舍孰求。放不下无尽守候,脉脉此情,纵然天荒地老也不会回头。单飞怎能胜过长相守?晓来霜林醉,处处离愁。放不下天长地久,海誓山盟,哪怕沧海桑田依然等候。单飞怎胜过长相守?一生的情怀,付诸东流,尽付东流!
隔得远了,这样轻微渺茫的琴声似一种似有若无的缠绵,悠悠隐隐,分外的动人心扉。
琴声缠绵似诉说着心曲。一时之间柳娇花研露珠不惊,连月光都徘徊掩映着不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