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是因为坐在拜婳楼中实在无趣,所以睡着了,而这一次,则干脆是因为醉酒不清不醒,因此仅仅只是国公亲眼所见的,这已经是第二次沈焉知被秦长涣抱着送回来了。
其实从第一次,国公就想要跟秦长涣说上两句,让他稍稍注意一些,毕竟两人说到底还没有成婚,避嫌还是应该的,只是想想这基本都是自家女儿惹出来的事情,秦长涣总不能将她给丢在外头,所以国公思量再三,就只能说出一句感谢的话,其余的就不好多提了。
而与上次唯一的差别就是,国公不论如何都没让人进沈焉知的内院,只是直接吩咐青渠和青钰将人给扶了进去。
“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情?”国公目送两人带着沈焉知离开,回头之时见秦长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便开口问道。
秦长涣略作犹豫,终于是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关于这件婚事,晚辈有些话相与国公聊聊。”
因为圣旨已经下了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婚约几乎可以说是不能更改,然而秦长涣此时却提起了这件事情,让国公的眉心紧紧蹙起,只是他并没有多问,还是等着秦长涣继续说下去。
“离成亲的日子不远了,可晚辈想,现在还不宜成婚。”
这么一句话说出口,让国公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即使是面对自己颇为赏识的后辈,国公还是挂着不好的脸色。
“秦王殿下这是何意?”国公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当初迫不及待求娶的人是你,如今说不成婚的也是你,难道我国公府看起来就这么好让人拿捏?”
其实哪怕沈焉知是姑娘家,但面对自己疼宠了那么多年的妻子和孩子,国公还是狠不下心来去斥责,因而他此时生气的不仅仅是觉得秦长涣没将国公府放在眼中,更是因为他对于沈焉知的态度。
然而秦长涣看国公这一副气愤的样子,就知道他恐怕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晚辈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还是该给阿知一个适应的时间,等到她能够接受这门婚事,到时候再成亲也不迟。否则她定会觉得命不由己,从而对这门婚约更加排斥。”
听他这么说,国公的脸色才好了几分,也正是因为这番话,让国公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些天以来,沈焉知的抗拒国公是看在眼里的,他虽然也有过后悔,觉得自己还是不该这样武断地替沈焉知做了决定。
只是在得知了沈焉知是个女子之后,除了一开始的怒气,国公心中担忧还是担忧过多,毕竟作为“国公府小少爷”的时候,沈焉知在外的名声就不怎么好,若是众人都知晓了她女子的身份,哪怕国公府再怎么厉害,想要替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偏偏国公又不想她嫁给一个贪图自家权势的人,再加上以沈焉知的这般年岁,及笄之礼迫在眉梢,国公的心中更加焦灼不安。
而秦长涣求娶沈焉知,则是这件事情之中最大的转机。
相比其他任何人来说,国公最了解的还是秦长涣,知晓他为人不错,定会对沈焉知好,因此才会同意这门婚事,根本没过问沈焉知的意思。
那时候国公甚至在想,就算沈焉知不同意又能如何?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是他打从心底觉得对沈焉知有好处的,就不准备让她拒绝。
“我走过的路那么长,看过的人那么多,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女儿。”这是回府与国公夫人提起之时,国公说起最为理直气壮的一句。
他的独断专行一贯如此。
只是有的时候国公也在想,让沈焉知嫁给秦长涣,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这样的想法随着沈焉知闹腾的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在他的脑中根深蒂固,所以此时秦长涣提起了婚期延后,国公是松了一口气的。
思索的时间有些长了,以致于久久未曾等到回应的秦长涣将此当成了为难,于是继续补充道:“皇上那边晚辈会去说明,绝对不会让国公难做。”
国公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只是对于秦长涣的担当又添了几分好感,他长舒一口气,摆了摆手,“这样也好。”
至少有个时间让他们彼此熟悉,总比婚后闹腾个没完要好。
再次醒来与青钰青渠聊完之后,沈焉知只觉得每一次秦长涣送她回来,她都会收到意外之喜,比如上一次国公免了她的禁足,也不用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这一次,干脆就把婚期延后了。
对此沈焉知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只是她还没有高兴多久,青渠便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时日虽然延后了,可经此一事,老爷应该会更加看中秦王殿下几分,如今留了一段时间给小姐,也不过只是让小姐适应一下,总之别说小姐想要一个人逍遥,就算是准备改嫁他人,那也是绝对没可能的。”
其实青渠说的不错,这圣旨的期限,聊一聊还可以延后,可君无戏言,皇帝怎么都不会收回成命,所以说到底该嫁的还是得嫁,该娶的还是得娶,没得商量的余地。
“谁管那么多,先过好眼下才是最为重要的。”沈焉知如此自暴自弃地回了一句。
以后如何,那还真不一定,沈焉知这么说服着自己,也这么说服着旁人,渐渐秦长涣的身影就在脑中明晰起来,沈焉知扪心自问,如果秦长涣没那么招桃花的话,她倒也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他也无妨。
只是这个“如果”注定是无果。
而此时的沈焉知显然已经忘了,如若秦长涣没有那张一看就十分招桃花的连,她也不一定就能凭着画像看上人家。
何况一开始她不愿嫁的原因,是秦长涣总是捉弄于她,而不是他疑似花心薄情。
“其实在奴婢看来,小姐能嫁给秦王,也不是一件坏事。要知道小姐是女子,就算不嫁给秦王,后头也还有一大批的人赶着上来要与小姐成婚,与其找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还不如就从了这场安排。反正奴婢觉得秦王殿下是个不错的人,与小姐甚是相配。”青钰想了想,还是由衷说道。
沈焉知此时就不乐意旁人说秦长涣的好话,于是听见青钰这么说,直接就是白了她一眼。
“你是光瞧上他这张脸了吧?”
青钰听着,却也没有反驳,她心想着在拿到画像的时候,沈焉知自己不也是被那张脸给迷惑了?
不过她也不敢说,怕自家这位脸皮薄的小姐恼羞成怒。
“行了,你们也别操心这些事情了,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再好好想想。”s沈焉知说完,就让她们出去各忙各的了,而她自己则是坐在桌子前头,一边想着,一边险些将自己的嘴皮都啃得坑坑洼洼。
只是直到最后她也没能想出个结果来,甚至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因为不想嫁人而纠结,还是因为秦长涣太过招人而恼火。
就在她思索之际,便迎来了邱宁玉的第一次登门拜访。
“之前我怎么劝你你都不愿意来我这儿坐坐,今日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沈焉知瞧见邱宁玉,便打趣道。
看她这样子,估计已经不记得自己之前在溪边苦等,却不见邱宁玉过来的事情了。
她没想起来,邱宁玉自然也不会提醒,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特来与郡主说说,还请郡主莫要觉得我唐突才是。”
沈焉知其实最受不了邱宁玉这样规矩,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地,好似两个人关系并不好一般,可她也不好对于对方的习惯置喙太多,只能时不时的说上一句:“你我之间也别身份那么多。”
“如若你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姐姐。”沈焉知也想与她定个称呼,只是这画刚刚说出口,她自己便是先打了个寒颤,于是又道:“‘姐姐’似乎听着不好,不若你就随了我家里人,唤我阿知吧。”
其实邱宁玉也是知晓自己这样不好的,然而让她唤“姐姐”,她尚且能够说出口,可要要她唤沈焉知“阿知”,却真的让她有些为难。
毕竟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太大,而邱宁玉又小了沈焉知几个月,实在是不好这样没规没矩的。
“我若唤你‘阿知’,也就只是私下里如此,等到了人前,总是不好这样没个礼数,不如这样好了,日后我便唤你一句‘焉知姐’,可还算亲近?”
沈焉知听着也没觉得别扭,只是点了点头,此事就算揭过。
“方才你不是说有事情要与我谈吗?究竟是所为何事,还要叫你亲自跑一趟?”沈焉知问道。
邱宁玉来之前,其实就想过了自己应该怎么说,可是对于自己关系不错的人有所隐瞒,到底会让她有些不安,于是她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状似漫不经心的地开口道:“曲水宴上皇上特地送来巫女助阵,焉知姐这次也算是出尽了风头,想来此事之后,那些权贵圈子里的人都知晓焉知姐有多受皇上喜爱,恐怕以后一定不敢招惹。”
这事情不用邱宁玉说沈焉知也明白,而她也知晓邱宁玉绝对不会仅因这个猜想,就跑来了国公府一趟,于是她也没插话,就等着邱宁玉继续说下去。
果然接下来就听她道:“然而在这一群人中,杨家的二小姐却是不会轻易收手的。”她说着一笑,“焉知姐可知道她此番究竟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