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齐的出现是两个人都不曾料到的。
毕竟这么一两年以来，高齐都是居无定所四处闯荡，秦长涣也觉得他就是一个性子洒脱不爱拘束的人，因此昨日在与她说过自己的打算，并且没有得到他想与自己一同前往虞江的回应之后，她便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高齐并没有这个想法。
至于沈焉知，她的惊讶倒不是觉得高齐不喜自己，便绝对不会与自己同往，而是单纯的认为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因此也没有就着他的去向如何考虑。
两人在惊讶之后还没什么反应，高齐就自己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不急不缓，带着些随性，对于自己突然决定要跟着他们一同离开的举动没有丝毫的别扭，就像昨天因为沈焉知而冷嘲热讽的不是他一般。
待走到近前，他又问两人：“不是说要赶路吗？怎么还不走？”
秦长涣听他理所应当地这么问，便知晓了他的决定，只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快地答应高齐，而是将视线转到沈焉知那边，问她道：“你可愿让他跟随？”
这句话一出，不光是沈焉知微微一愣，没明白此事究竟为何掺和到了自己这边，连高齐也瞪大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长涣。
然而对于高齐投来的目光，秦长驭显然是根本就没有看见的，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沈焉知脸上。
沈焉知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中不免浮现了一丝暖意，于是对上秦长涣的目光，与他摇了摇头，而后说道：“你决定就好，我没什么想法。”
得了她的回应，秦长涣不得不说也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高齐跟上自己，然后就带着人往前走。
有些话倒不是不适合让沈焉知听，而是秦长涣怕高齐又说出什么让沈焉知不高兴的话来，何况他也不想让她知晓当年那些麻烦的事情，平白惹得她心中烦闷。
好在沈焉知也没在意他们避着自己是去说了什么，就一个人在原地灯者。
而那边秦长涣带着高齐，也不过只是走到了院外便停了下来。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现在我的去留，都轮到了那位大小姐来决定了？”高齐虽然已经对沈焉知没那么多的敌意了，可这也并不代表着他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存在，何况方才秦长涣询问沈焉知的举动实在是让他有些委屈，他的语气之中便也带了一些正合这个年纪的赌气。
然而秦长涣却只是斜了他一眼，而后淡然地回道：“日后她嫁与我为妻，那原属于我封地的虞江就有她一半，既然是她的地方，又凭什么不能决定你的去留？”
这话说的未免不近人情，可高齐早已习惯了秦长涣对自己的这般态度，心中倒也明白，就算沈焉知不同意他跟着，秦长涣也会尽力从中调节，而不是真的像他话中所说的那般，仅仅凭借着沈焉知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去留。
“正如你所说的，虞江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要想清楚了。”
虞江常年战乱，秦长涣虽是王爷，却不可能不上战场，而高齐跟着他，自然也是颇多凶险。何况高齐无拘无束惯了，让他长久待在一个地方，恐怕他也耐不下性子来。
秦长涣心中替他考虑了许多，可高齐听他这么说，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早些年南征北战，比那边更加凶险的地方你我也不是没去过，若仅仅只是虞江便让我觉得胆怯，恐怕大哥也不会认我这么一个兄弟了。更何况我本就是打算追随大哥的，若不是大哥选择在皇都当了官，我也不会一个人远走他乡。”
“就算皇上没让我留在皇都，而是给我一个封地，你若是追随与我，也依旧是远走他乡。”秦长涣无奈说道。
毕竟高家早已定居皇都。
“那可不一样，至少两年前若是大哥带着我去往封地，这些时间我便不必一个人在外游荡了。”
与对待苏骞不同，秦长涣其实一直是将高齐当成弟弟来看待，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更是因为他的心性并不成熟，可以说与他的能力并不匹配。
要知道高齐自小便是一副傲慢性子，若两人在相遇之时，秦长涣没有多管闲事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收敛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并且在之后将他收入麾下指引，也不能成就现在的高齐。
这便是高齐对秦长涣远比对自己生父生母还要亲近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的亲近，才能让秦长涣凡事都会为他考虑几分。
就像当初高齐决定辞去皇帝安排的官职，秦长涣也没有阻拦，而是与皇帝求情送他离开。
因为他知道高齐那样性子的人，是绝对不合适在朝中当官的，他宁可高齐脱离了自己庇佑去体会人生，去磨练心性，也不希望他在这场权力的纷争之中被人设计。
最后失了本心，或是落得被打压陷害的下场。
只是那时候他对高齐的能力太过信任，便导致他忘记了高齐也还是个孩子，让他只身一人闯荡江湖，不仅是危险重重，也是孤独寂寥。
“这些年也是难为你的，只是你应当知晓我的考虑，在你能面对那些与你站在对立面的人之前，我都不希望你掺和其中。”秦长涣难得主动提起自己的用心。
毕竟他也怕自己的阻拦会让高齐逆反。
不过高齐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一见他稍有缓和，便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笑道：“我可不愿领着那微薄的俸禄，还要跟那些老头子在皇帝面前争风吃醋，就我现在这样便挺好的，不过若能跟着大哥重操旧业，那就更好不过了。”
高齐常年在军营之中，此后又入了江湖，结交的大多都是洒脱恣意之人，那些自小便习得的礼仪规矩早便不知晓丢到了哪里，现在连说话都带这些痞气，秦长涣听他将“权位相夺”说成|“争风吃醋”，又将“重赴战场”说成是“重操旧业”，也有些无奈。
不过他难得的没有训斥，毕竟离开了皇都去往虞江，天高皇帝远的，又有谁能将富家公子该有的风范往高齐身上套？
都已经付出了那么多，若是连个随性也换不来，又是何必？
“你既然想好了，就随我离开。”秦长涣说道。
高齐等这句话已经有一两年了，此事才听他说起自是不晚，在秦长涣话音刚落，他脸上便浮现了明显的笑意，让他平日里故作老成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孩子气。
“我这便走。”
回到院子的只有秦长涣，沈焉知瞧了瞧他身后并无高齐的身影，心下好奇便忍不住问道：“他人呢？不是说要跟着我们一同离开的吗？”
“他说他在外面等着我们出去。”秦长涣回道。
沈焉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要往前走，，可秦长涣却并没有立即跟上，而是问她：“你怎么看待高齐？”
对于他这一问，沈焉知并不意外，想了想便如实回答道：“他不是个坏人，只是有着不小的警惕又心直口快，所以你且放心，我不会因为他之前对我的态度便心生芥蒂，毕竟他对你既然是诚心相待，就不会对我如何。”
秦长涣听了之后轻轻一笑，明白沈焉知这是真的对此心中不甚在意，也没有多话，就拉着他去了门口。
高齐果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他以外，竟然还有八人跟在身边，也不知是从哪里集结到此处。
总之在高府住着的这段时间之中，沈焉知是从来没有见到这些人的。
“你带着这些人做什么？”沈焉知目光在这几人脸上匆匆略过，忍不住问道。
高齐只当她是觉得自己带着这么些人实在是碍事，立刻便回道：“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只便跟在身后就是。”
之所以有这么一说，也是因为高齐虽然名声不小，可年纪着实是不大，以往在秦长涣与苏骞面前他向来都是得听话听训的那一个，此时面对比自己年纪还小的沈焉知，便可以端出了长者模样。
可他忘了沈焉知面对他，可不似他面对秦长涣与苏骞那般底气不足，当即便回了一句：“高将军莫非是说人多热闹？这可不是让你外出游玩。”
高齐被她这句话一噎，一时之间也不知回什么，倒是他身后的众多下属之中传来了几声低笑，再一看去，就连秦长涣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小丫头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高齐最后也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而秦长涣与沈焉知对视一眼，皆是瞧见了对方眼中的笑意，对于这样一个别扭的人，还真是有些无奈。
有了高齐在身边时不时拌个嘴，别说沈焉知，就连秦长涣也是觉得心绪轻快了不少，一行人往渟州城去，却不知晓危险一直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