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与疯狂自是不同,可秦长涣这样性子的人,自然不会与高齐将这两种情绪细细的说明白,因此直到高齐跑了出去,且将门重重地摔上,他端坐在椅子之上,却仍旧不曾表现出半点阻拦或是犹豫的意思。
毕竟高齐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孩子,这样的脾气发了太多次,秦长涣看着也是习以为常。
何况他也知晓高齐并非蠢笨之人,只要给他些时间,他自己便能想明白那些他该明白的事情。
至于那些想不明白的,就高齐这样不听旁人劝阻坚持己见的人,与他说了再多,也只会让他愈加地逆反。
倒不如不说,反正以后的路,还得他自己去选择去闯荡。
然秦长话却没想到,高齐这一次却完全没有把他此前的威胁放在心上,而是去偏院之中找了沈焉知。
沈焉知刚刚拿到梨花枪,对于这个完全满足了她要求的武器正在兴头上,即便高府的下人来了两次,让她去沐浴早些休息,她也是接连说着稍等,就在院子里琢磨起了用法。
于是这么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在没有秦长涣的地方碰面之后,都决定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心中存着这样心思的两人撞在一起,按理说免不了的是一阵的刀光血影,只是高齐来的匆忙,身上就只有一把短刀,不过因为顺手的缘故,倒也差不了多少。
说起高齐,他那到底是在战场上拼杀了那么多次的年少将军,他身上带着的血腥与杀意不容小觑,仅仅就是在气势之上,便能压过沈焉知一头。可他也明白,若是他不小心伤了沈焉知,绝对会引得秦长涣盛怒,因此两人交手之初,他便收敛了几分,至少不会将战场之上的杀招放出来。
可沈焉知却不需要小心翼翼,毕竟她不曾经历战场,再加上自小便被保护极好的缘故,所学的东西几乎都用在了切磋之上,因此她招招凌厉,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几个回合的势均力敌之后,沈焉知也摸出了一些使用梨花枪的门道,而有所保留的高齐自然是落入了下风,渐渐后退。
直到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高齐正欲欺身向前,便感觉枪尖抵在了自己的腰上,成了这场“切磋”的结果。
经过了这一番交手,高齐心中自然是十分惊讶,只是他这人随性惯了,也不大懂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因此那惊讶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而在对面的沈焉知看他这一副样子,虽然气喘吁吁,却十分高兴,并且觉得自己在高齐面前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连带着最后一丝烦闷也烟消云散。
她收回了梨花枪,然后朝着高齐扬起头,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挑衅的浅笑。
高齐也从刚才的惊讶之中缓过神来,此时对待沈焉知也是多了几分另眼相看,他双手环胸微微挑眉,瞧着眼前气喘吁吁却带着明媚笑意的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我倒是不曾料想,你还有几分能耐。”
沈焉知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哼了一声,“你料不到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就比如说你喜欢我大哥的这件事情?”
提及此事,高齐语气之中就带了一些调侃,然而沈焉知听了之后,就只觉得脸上一热,一抹红霞直接就绕上了耳尖,让她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不过她也并未反驳,毕竟有些时候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抱着那样的感情。
“知晓你并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也就多少能放点心,要知道虞江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若是什么都不会,可算是不小的拖累。”高齐如是说着,话音落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我与他相交那么多年,你想都认为他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可现在我毫不怀疑,他为了你什么都能做,所以在你决定什么事情之前,最好多为他考虑一些。”
其实高齐除了语气稍微生硬了一些,已经算是收敛了很多了,要是这话听在了沈焉知的耳中,却又让她觉得意有所指,因此微微蹙眉,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一气之下辞官四处游历的这一点来看,高齐本就是那样一个直脾气,他说话做事没那么多的弯绕,刚才那么一句语重心长的提点,就已经是他能说出最委婉的话了。
可偏偏沈焉知也不懂那些,一句“什么意思”问得直白,都让高齐感觉到了一丝窘迫与羞恼,张口便回道:“大哥的印鉴既然交搭配了你的手里,你就应当对得起他的信任。如若你有半点背叛于他的心思,就算他能原谅你,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许是知晓高齐是为了秦长涣着想,而秦长涣也确实是待她不错的缘故,这么一段威胁的话沈焉知听在耳中,却并不觉得自己生气,而是满面平静地与他对视,然后点了点头。
“我自是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在秦王殿下将印鉴交给我的当天,我便答应过他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会替他守好印鉴,绝不会被人发觉。”
至于她将这印鉴放在身上的事情,就不需要与高齐提起了,毕竟秦长涣是相信他不错,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将印鉴的所在说出去。
高齐听了沈焉知的回答,也是十分满意的,连带着看向她的目光之中也少了几分冷淡,只是不大明显。
“如此便好。”高齐说道,“你可要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
这一次难得没有威胁,便说明了高齐对她已经有了大半的信任,但保证的话说了太多次便有些刻意了,因此沈焉知只是笑了笑,没再回话。
高齐想说的也说完了,再加上两人本就不甚熟悉的缘故,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两人便相对无言。
打破了寂静的是去而复返的高府下人,她见高齐也在,便朝着他微微行礼,然后对沈焉知说道:“沈姑娘可要准备歇下了?”
这已经是下人第三次过来了催促了,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方,沈焉知也不好意思多作耽搁,朝她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我一会便去,劳你跑了几趟。”
下人没应这一句“有劳”,只说都是自己应当的,便退了出去,结果她一走,留下的两人又继续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高齐轻咳了一声,“明日你们就要启程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沈焉知也应了一声,看他离开之后,就进了屋子。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自己身份特殊的缘故,都是清渠和青钰服侍在身边,若让旁人近身,沈焉知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于是没让人留下,自己沐浴之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沈焉知起得挺早,梳洗之后就去了外边儿,秦长涣却总是比他早上一些,因此已经在等着了院子里,沈焉知与他打了声招呼,便问道:“今日启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长涣伸手抚平她翘起的头发,柔声说道:“应当不会。你且放心,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定能护你周全。”
沈焉知虽然听不惯这种带着一些浓情蜜意的话,可是对于他所说护自己周全的话还是十分相信的,毕竟这么段时间以来的相处,秦长涣对待她是如何,她心中比谁都明白。
见她不回应,面上还带着薄红,秦长涣便知晓她是有点不好意思,因此没有继续再说,而是牵过了自己的马,领到了她的面前,“走吧。”
一句话让她原本还有些红晕的脸立即就复杂了起来,她看了看那一匹与自己在几日的相处之中渐渐熟悉起来的马,又看了看满面坦荡,好似这么做才最为正确的秦长涣,最终还是问道:“我一人骑马,也是能追得上你的。”
其实沈焉知说出了这样的话并不是自夸,而是她本身就有这样的实力,然而这句话说出来,秦长涣却是不信的,他对于沈焉知的马术还停留在三年之前。
“你偷骑国公那匹马的时候,若不是国公去得及时,将那跑欢的马给制止了,你恐怕还要受些罪。”
在秦长涣第一次见到沈焉知在这段往事之中,其实还有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后续,那便是沈焉知在偷了自己父亲停在门口的那匹马之后,确实是骑得不错,一路上都没出现什么差错,可变故就出现在沈焉知准备掉头回府的时候。
沈焉知虽然正是玩劣的年岁,可多少都是有些分寸的,纵马驰骋之后如也知道再不回去,恐怕要惹得父母担心,于是就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可是那匹马对她却并不亲近,即使让她坐到了身上,却也不见得就会完完全全听她的指令,何况沈焉知对这匹马也不怎么熟悉,这便导致了她扯着缰绳想要调转方向,可那匹马却依旧往前跑得欢快。
那天晚上不仅仅只是沈焉知被吓得浑身是冷汗,连好不容易制止那匹马的国公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秦长涣虽然一直都是个性情寡淡的人,那天却在这一瞬之间体会到了惊慌失措,所以即便是到了现在,秦长涣却还能记得清楚。
自己过去的“丑事”被扒了出来,沈焉知红着脸瞪了秦长涣一眼,到底是没有多做反驳,只是当她刚刚跨坐在马上,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们等等,我也随你们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