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了渟州城之后,秦长涣原本是准备寻个地方歇脚,毕竟此时已经是下午,要不了多久便该到了傍晚。沈焉知若是拜访朋友,一定有不少的话要说,秦长涣也算是替她考虑,只是在提出要寻客栈入住之后,沈焉知却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不过就是说几句话,用不了多长时间,若是咱们赶路快一些,还能赶在宵禁之前出城。”沈焉知如是说道。
她与那位旧友虽说关系不错,见面之后也会有不少话能说,只是拖慢一会儿行程,便是多一分危险,沈焉知也不想在路上停留太久,这才准备将自己想问的话给问完了,便能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先出城去。
见沈焉知明显是将赶路放在了拜访旧友的前面,秦长涣心中原本的不高兴也减轻了几分,连带着沈焉知说要自己过去,不让他们跟着也都答应了下来。只是答应归答应,在沈焉知走后不久,他们二人还是小心地尾随其后。
拿高齐的话来说那便是防止沈焉知遇到危险。
想见太守家的少爷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两人在皇都之时,那人便与沈焉知说过,希望有一天她能来渟州城游玩,届时他定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沈焉知当时也有游遍山川的想法,因此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那人就留了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让她来时记得带着。
沈焉知虽不至于将这枚玉佩随身携带,可离开收拾东西的时候,青渠将这玉佩也给收了进来,此时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太守府的门房接过玉佩,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而后便与沈焉知道了一句“稍等”,便进去通传,不多时便有一个青衫公子走了过来。
“你瞧他那脚步多急,一看便知心中欢喜,我敢肯定,且不说那丫头心中是如何作想,总之这人对她的心思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高齐躲在了不远处往这儿看,因为眼力不错的缘故,能将两人面对的场景尽收眼中,此时见到了沈焉知所说的“故人”,便口中啧啧感叹了一句。
秦长涣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那一块,只是他搭理高齐的猜测,然而单看那神情,确实是不大高兴的。
正如高齐所说,从太守府中出来的人行色匆匆,也不知此前在做什么,衣衫发缕还有些不整齐,但他却全不在意,面上仍旧挂着明显的笑意。
虽说沈焉知今日身着男装,也与自己说过这人并不知晓她是女儿身,但秦长涣还是忍不住要拿偏见与猜测的目光,去看这个因为沈焉知出现而欣喜万分的人。
即便他也知晓,关系不错的朋友重逢,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实属正常。
“周兄最近过得如何?”沈焉知自是不知高齐与秦长涣心中所想,一见到周鸣柳过来,便笑着问道。
周鸣柳家中原本也是定居皇都,只是因为其父亲被安排到了渟州城为官,他才不得不跟着一同来到此处,可也因为他与外祖家十分亲近的缘故,一年里总有一段时日会去皇都之中小住。
也正是在那段的时间里,沈焉知才会与他结识,只是因为上一次他走的急,沈焉知又被困在了家中,不仅沈焉知没去送他,就连他离开的消息,都是旁人带给她的。
不过沈焉知特意来渟州城一趟,除了来见他,也有另一部分原因。
那便是她曾托周鸣柳打听过一些事情。
周鸣柳见到沈焉知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至于原因暂不细究,此时他没等沈焉知问出心中的疑惑,就赶紧将人迎了进去,好似是猜到她说完便要走一般,而沈焉知也没反对,就随着他一同进去。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周鸣柳问道。
此次的事情不仅仅是与她与秦长涣二人相关,也有国公和太子党在其中,可以说是牵连甚广,沈焉知也不准备与他说的太多,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小事,少一个人知道最好。于是她没多犹豫,便道:“我也是因为有些事情要办,正好途经此处,想起你也应当才回来,就过来看看。”
三两句话的工夫,两人就已经进去了,厚重的府门缓缓合上,让躲在转角处的秦长涣面色一沉。
“她就这么跟着人进去了?”高齐自是不大赞同沈焉知如此随便跟人进去的,毕竟在他看来,几句话能在人前说明白的,就不该避着,何况这么一进去,还不知晓要耽搁多长时间。
而此时他大约也是没想到,自己这是偷看,沈焉知不管进不进去,都不算避着他们。
秦长涣听他这么说,也没做回应,就只是盯着那扇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齐一个人在那儿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说道:“我得进去看看。”
只是他话音刚落没走两步,就听见秦长涣让他回来。
“大哥,就一点不担心?”
秦长涣摇了摇头,“我信她。”
其实真要说起来,担心那么多都是没有必要,毕竟高齐所担心的事情,在他心中都是无关紧要。
就比如高齐怕沈焉知会被周鸣柳抢走,而他相信沈焉知与此人之间绝对不会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情谊;
比如高齐怕沈焉知会将关于印鉴以及长凌军的事情告诉周鸣柳,可他却也相信沈焉知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唯一担心的便是沈焉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或是被周鸣柳强行留下,这便是在看见太守府门关上之后,他却还没有离开的原因。
沈焉知进去之后,自己便寻了一处坐下,周鸣柳出来之前就吩咐着下人准备茶水和点心,此时端了上来,一眼望去竟然也都是她平日里较为喜欢的。
可沈焉知此时显然是没心思多看一眼,自然就不会明白周鸣柳的用心,她只是急切地问道:“上次让你留意我那故人的消息,你可打探到了什么?”
虽说是疑问,可沈焉知心中已经确定了几分,毕竟在此之前周鸣柳便与她说过,她让自己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是当时沈焉知才从拜婳楼中秦长涣的手里逃出来,生怕又被追到,只能在匆忙之间询问。
周鸣柳当时没有立刻与她解释,只说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不如下次见面再说。
沈焉知当时即使非常急切地想要知道,周鸣柳口中的“有了眉目”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可她还是答应了下次再聊,也是因为她不敢面对。
毕竟都快两年过去了,沈焉知不是没有让人继续找寻孙婧的下落,可这两年之中有太多人告诉她“有了眉目”,然而细查到最后,也几乎都是无迹可寻。
沈焉知心中也是害怕的,她怕这一次又是空欢喜一场,也怕这一次次的失望在心中堆积,最终连她都放弃了去寻找。
对比沈焉知的急切,此时的周鸣柳却是平静许多,他将桌上摆放不甚整齐的盘子稍微移动了一些,然后说道:“庆陵离我这儿到底是有不短的距离,我的人在那里打听了一段时间,也没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倒是没怎么上心的南方边境地带先有了线索,说是那边有人在不久之前见过一个与画像之上有些相像的女子。我问过了那人的年岁,与你要找的人应当差不多,便让人带了画像回来,你瞧一瞧可是眼熟。”
将这件事情托付给周鸣柳的时候,沈焉知将自己亲手所作的画像给了他一份,而周鸣柳则是找人又仿了一些,四处找寻,巧的是边境遇见和孙婧相像之人的也会作画,才有了那副画像的由来。
当然,这也只是周鸣柳所说的,沈焉知没去深究,只见他从架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卷轴,她几乎是在卷轴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就迅速接过,打开来看,模糊之中依稀也能够辨认出与孙婧有七八分相似。
“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沈焉知握着卷轴的手甚至有些颤抖,抬眼之时,那一双美目已经微微泛红。
周鸣柳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之时轻叹一声,回她道:“大约就是在边境那一块,具体是什么地方我没问清楚,不过那边乱的很,恐怕不适宜外人定居,你就算此时过去找她,估计她也已经不在原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在他们去找人之前我便说过,如若见到十分相似的,便注意着行踪,你既觉得和画像中便是你要找的人,我便让跟着她的人将她带回来。”说到此处,周鸣柳又提议道:“不如你就留在我这边,等到人带回来,你也好过目。”
沈焉知摇了摇头,“周兄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我必须到虞江去,恰好那边也是南面边境,若是周兄的人找到她,不妨将她带到虞江。”
周鸣柳有些诧异,“你与虞江做什么?”
听他这么问,沈焉知自觉不能什么都瞒着,因此挑拣了一些,只说虞江是秦长涣的封地,而她身为未婚妻室,自然要跟随。
三言两语说完必须去虞江的理由,沈焉知便对周鸣柳道了谢,而周鸣柳对此的回应就只是摆了摆手,“日后我若是有所求,你也不会不帮我,咱们之间,又何必多那一句感谢。”
沈焉知便也没有扭捏,只是瞧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还要赶路,便准备告辞离开,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却听见周鸣柳突然问她。
“秦王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