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齐进门的时候,秦长涣正端坐在椅子上,除了面上难掩疲惫之外,和此前都没有任何的差别,好像受了伤的不是他一般,然当初在战场上他们受过的伤可比现在严重地多,这么一想,倒还真不算什么。
“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秦长涣并没有让高齐过来的想法,因此太守府这边的消息他也并没有告知高齐。
然而高齐也有他自己的本事能够知道这件事情,听秦长涣这么问,他只是随手从旁边的果盘之中拿了个果子在手上把玩,然后坐在了离他不远的椅子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昨天到这儿的时候我出去打听了一番,知晓那卫老将军并非是因为自己旧疾复发才想着告老还乡,而是与沧楼的威胁有关,我便想着今日过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想法。至于你府中出的这些事儿,我也是进门的时候才听人说起。”
秦长涣闻言倒没怎么怀疑,毕竟昨晚的事情也闹得不小,府里的人估计没有哪个是不知道的,只是竟然有人会与高齐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说起,还是有些奇怪。
要知道他们昨日才过来,秦长涣尚且对那些人并不熟悉,高齐应当也没什么熟悉的人。不过仔细一想,太守府中住着那么多人,不一定就都是一条心,能够打听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长涣是这么想的,然而高齐却狡黠地朝他一笑,问道:“你可知道是谁告诉我这件事情的?”
听他这么问,秦长涣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沈焉知,只是回想起她昨天晚上应当吓得不轻,估计不会主动提起。何况她和高齐的关系也并不好。
于是秦长涣摇了摇头,就见高齐特地去关了门窗,故作神秘地说道:“昨天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不是出去了一会儿吗?恰在那时我遇到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人,没头没脑地就问我是不是从皇都来。我那时候也是好奇,便与他说是,结果他就与我说,卫老将军和杨副将都不干净。至于是什么不干净,他又不说,回去之后我打听了一番,原来卫老将军年纪大了,有些决定便十分保守,沧楼觉得从他这儿下手变数太多,便越过了他,直接找上了杨副将,给他谋权,因此这两年虞江做主的都是他。”
说道此处,高齐稍稍停顿,语气也冷了几分,“他觉得顺从沧楼便能得到好处,于是就开始在军中大肆宣扬转投沧楼的好处,这府中住着的人,便是他觉得值得拉拢,也能够拉拢到手的人。”
秦长涣微微蹙眉,虽然对他说的并不质疑,可是对于那个主动找高齐的人,却也有些不大相信,于是便问:“你觉得此人可信?”
高齐耸了耸肩,“我知晓他与我说这些定是有所图,可是信了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昨晚的事情,倒让我更相信了他几分。”
对于这一点,高齐确实是说得不错,因此秦长涣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高齐见此,就知道这个话题应当是揭过去了,转而又问:“大哥可想过虞江要如何治理?”
虞江此时已经是秦长涣的封地,如若不好好治理,继续被沧楼打压,别说他们自己心中憋屈,恐怕皇都中的人也会嘲笑秦长涣,觉得他有负当年常胜将军的名号。
何况在高齐心里,不论自己如何,秦长涣是一定会杀回皇都去的,虞江这个麻烦还是早点摆脱的好。
“我准备将长凌军带到此处。”
此话一出,高齐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朝他望了过来,“皇帝现在变了法的找你麻烦,你还敢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他手里?”
高齐觉得秦长涣糊涂,可秦长涣又岂会真的糊涂?
“皇上确实对长凌军有所提防,是因为他对长凌军几乎一无所知,可我若是将它摆在明面上,并且用以守卫边疆,他便不会再如此忌惮。”
“那岂不是就便宜了他?”高齐言语之间有些生气。
皇帝这么些年来没少因为此事为难秦长涣,按照高齐的想法,这种人就该狠狠的报复回去,不说将人如何,至少能出了这口气,只是秦长涣早已不是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有些事情看得更加长远,于是问他:“你觉得我能否推翻如今的朝政,坐上那个位置?”
高齐摇了摇头,倒不是怀疑秦长涣的能力,而是他知道秦长涣绝对没有那个心思。
“长凌军的组建,是因为我父亲不满手中的权势,想要造反,这便是皇帝忌惮长凌军的理由之一,可是如若我将其利用得当,为他效力,那他又何必对我咄咄相逼?”
高齐听着他的话,就只觉得十分麻烦,当即有些烦躁地说道:“所以我不喜欢入朝为官,和你们这些不将话说清楚的人打交道,实在是没意思得很。不过我还是觉得,就算长凌军已经归朝廷所有,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杯酒释兵权的例子那么多,或许皇帝要的就只是那一支长凌军,而继续将秦长涣视为威胁。
“我会让他知道,没了我,长凌军便也不会为他所用。”
秦长涣从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他既然这么决定,就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于是高齐也不继续反驳,只是无端感慨了一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神神秘秘,还真是有夫妻相。”
说起夫妻相,那另一个便只能是沈焉知了,秦长涣手一紧,又想起了昨天晚上沈焉知防备的申请,可他口中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高齐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笑道:“等过几天,你应当就知道了。”
其实究竟要过几天,高齐也不知道,毕竟他连沈焉知要做什么都没问?因此溜得十分快,就只剩秦长涣在那苦思冥想,却想不出什么门道。
而被两人猜测着现在在做什么的沈焉知,此时却已经走到了虞江的军营里。
“这里住着的听说都是些军中能力稍差的,不过我看他们每天训练与旁人也没差多少,被这般区分开来,还真是有些让人寒心。”青钰这么说着。
沈焉知却并不赞同她的话,“军营之中一向是如此,这和弱肉强食是一个道理,何况你又不懂其他人是怎么训练的,怎么就知道他们相差不多?”
“反正我就觉得同样是起早贪黑,刻苦训练,怎么就区分的那样明显?小姐你可不知道,虞江这边有什么吃的用的,那都是先紧着太守府那边,等轮到他们这儿,恐怕连温饱都困难,这可让人如何去打仗?要我说,这便是沧楼能胜过我们的原因。”青钰这几天显然是和军营中的人混得比较熟,打听到了不少事情,此时带了不少自己的情绪,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意思。
沈焉知明白青钰一向最是意气用事,听了却只是摇了摇头,笑笑没说什么。
虞江这边的吃穿用度难以维系,会先紧着一部分能提供最大战力的人先用也是无法,然而当沈焉知想起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除了对秦长涣动手的那些以外,一个府里的人竟然都视而不见,便觉得这些人愧对这般对待。
沈焉知此番过来,只想找秦长涣的属下,并没有要见其他人的意思,所以三人进来之后也没停留,直奔那几人所在之处。
因为路上相处一段时间的缘故,沈焉知从秦长涣口中得知,这几人中为首的名为林宽,年长秦长涣五岁,实力不俗,行事更是沉稳,因此沈焉知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转,就落在了林宽身上。
“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商量。”沈焉知对林宽说了一句,便朝前走了几步。
林宽见她找了自己,难免心中有些奇怪,毕竟沈焉知和他们走伊利的时候,但凡心细的人都能看出她不怎么自在,如今主动找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于是等林宽带着疑惑站在沈焉知面前的时候,就听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知晓你们殿下给人欺负了?”
秦长涣打从七岁就上了战场,算一算光是打仗就有十多年了,之所以有常胜将军这个名号,便是因为在他手下几乎没有败仗,哪怕之后离开战场,得了秦王的身份,在朝中不说地位多高,却是轻易无人敢动他。
此时沈焉知却说这样一个人让旁人给欺负了去,林宽心中第一个想法不是被谁欺负了,也不是谁敢欺负秦长涣,而是在想,这天下间除了沈焉知,还有谁能欺负得了他家殿下。
这么一阵的愣神,沈焉知就以为他是反应慢,再加上他并无愤慨的情绪,心中就难免有些不满,只是她也知晓这些人得了秦长涣的重用,应当就是忠心之人,因此多了几分耐性。
只见她轻叹一声,面色严肃,“我这儿有个法子,可以替你们殿下出气,只不过要你们帮忙,你们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