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焉知从未遇见过这般强横的对手,因此注定是要落于下风,然而面对黑衣女子之时,她却没有半点胆怯,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其一因为想试一试自己的身手究竟如何,其二,则是觉得黑衣女子将她单独提了出来,一定是有几分她的用意。
手中的梨花枪掂量了几下,沈焉知略一思索,便开口对她道:“不如咱们做个赌注,若我能赢你,你便放我离开,如何?”
即使是处于下风,这样谈条件也有些不自量力,可说这话的时候,沈焉知面上却又那般镇定自若,就好像两人本就是旗鼓相当,胜负难以决断一般。
黑衣女子瞧她这个样子,心中便更觉得有些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宅子里头,我的身手能说得上第二,那便没人敢拿这个第一,你若是能够赢过我,那这宅子里头应当就没有你打不过的人。如此一来,我放不放你离开,似乎也没多大差别。”说着她又是掩唇轻笑,“不过说起来,你可是被我手下的人给掳过来的,连他你都打不过,便想着来跟我下战书了?”
她沈焉知中多有调侃之意,沈焉知也有些窘迫,可她还是道:“你只说你答不答应便好。”
说完还怕她不答应,连忙又加了一句:“你若是不答应,便是不敢应战了。”
这般话语之中带着些威胁,黑衣女子不免有些好笑,可她着实是对沈焉知的实力有些好奇,因此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结果她刚一点头,就看见沈焉知将梨花枪一甩,一瞬就成了一把长枪模样。
“倒是个好东西,你家中人给你的?”黑衣女子挑眉问她。
“不是家人,却也与家人无异,总之对我十分重要就是。”
沈焉知没提是谁,黑衣女子也不会追问,看她已经摆好了样子,也就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黑衣女子拿出的是匕首,相比此时的长枪而言,确实是短上了不少,若两人能有一战之力,那绝对是长枪胜算更多一些,然而正是因为实力不对等,沈焉知才不敢小觑。
毕竟黑衣女子的手段她就算不熟悉,也是见过了几次,那绝对不是她能够对付得了的。
“好歹我虚长了你这么几年,全力以赴似乎有些欺人太甚,不如我让你一只手,你若是能打得赢我,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黑衣女子笑说道。
她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十分有把握能够制服沈焉知,或者说现在的沈焉知,还没被她放在对敌的那条线上。
沈焉知将手中的梨花枪握得更紧了一些,她长舒了一口气,才让自己不至于那样紧张,可即便是知道自己打不赢,还是有几分求胜心。
而她也未曾拒绝女子说要让她一只手的提议,因为她知道女子不会食言,那么这一场比斗,就关乎着她的将来。
黑衣女子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是任凭沈焉知进攻的意思,沈焉知也没想过以静制动,毕竟两人实力既然悬殊,拖得越久且不说她会不会体力不支,就单单是心态上,她就不能保证自己会不受影响,还不如速战速决,早有个结果。
思及此处,她手中梨花枪一转,就朝着黑衣女子刺去,这一动用了她最快的速度,然而黑衣女子却也是躲得轻而易举,她的脚步只是往旁边轻轻一挪,然后手中匕首就挡开了沈焉知的攻势,甚至正在她变换动作稳住了身形的瞬间,就感到身后劲风一扫。
自小有老将教习武艺,沈焉知也不是半点经验也无,她足尖一点跃到三步以外,却没想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根银针扎在了她的喉咙要害之处。
此时沈焉知就只觉得浑身发寒,麻痒一片,也不知这是被吓得还是银针之上加了东西,沈焉知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来不及去想那么多,亦是不敢动作,生怕稍微一挪动,那东西就会刺入更深。
将匕首收入腰间,黑衣女子便缓步走了过来,面上虽挂着笑,却是没有替她拔去银针的意思。
“你可知晓你今日为何败给了我?”黑衣女子绕她一圈,笑问道。
沈焉知现在哪里敢说话,她就红着眼睛目光紧盯黑衣女子,直将她盯得有些无奈,一边说话,一边替她拔去银针。
“就有这么害怕?”她的动作轻松随意,就像是随手从发髻之上取下一根钗子一般,便更衬得沈焉知松一口气的样子有些夸张。
至于沈焉知心中,害怕那自然是有的,可是在她明显是调侃的意思之下,沈焉知又如何会承认?可那一刻的惧怕之余,却又有不甘浮上心头。
就算知晓或许不能赢,沈焉知也从没想到会这么快地落败,要知晓在来虞江之前,不论庆陵还是皇都,与她交手过的人都没让她这般挫败过。
即使是知道自己不敌国公或是秦长涣那样常年征战的人,可究竟差了多少,说到底她还是没个认知。
沉默之中,沈焉知也是在慢慢调整者自己的情绪,然这个时候她没解释,看在了女子的眼中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觉得我耍诈了?”她问道。
沈焉知摇了摇头。
然黑衣女子却还是说道:“离家之前,你或许是觉得为人应当正直坦率,可当离了家,要你自己去谋求活路的时候,你就会发觉所谓‘正人君子’在想要活命的前提之下什么都不算。”
她说着,面上却渐渐收了笑意,转为了严肃。“方才我问你,为何你赢不过我,你心中一定会想你我之间本就悬殊太大,可我比你高的并不止是实力,更多的是经验与手段。一直沉浸在那玩闹一般的比斗之中,少了血性与狠劲,可没法保全自身。”
哪怕就只是笼统的猜测,也不得不说黑衣女子说的在理。
沈焉知此时在想,或许这个女子手段狠辣,可这几天也是教会了她们不少现实的谋生之道。
然而这个思绪只是转瞬即逝,毕竟此时她们和这个女子还是处于对立面,该想的也是如何在她手上逃生。
说完那一番话之后,黑衣女子便沉默了下来,沈焉知顾不得想那么多,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道:“你之前说的,可还算数?”
黑衣女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想起之后就笑开了,“方才我答应你的,是如若你能赢,我才会放你离开,如今你输了,还想让我如何说话算数?”
“今日落败,却不代表往后都会落败,我总有赢的那一天,届时你可要记得今日所说的话。”
黑衣女子没想到她竟能这么快便想通,心下也多了些赏识,“我虽能答应你,可到十日之后,我便会将你们送往他国的卖场,所以你也只有十天的时间准备。若你能答应,倒是不妨试一试。”
沈焉知想想就算不答应,结果也就是与之前一样,没什么差别,倒是不如争取一番,说不定就有转机。
即使这样的结果十分渺茫,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几日你可以出去,但我会让人跟着你,倘若你敢给旁人传消息,或是敢逃跑……”黑衣女子目光微冷,“那别说你我之间的赌约了,我首先便是会打断你两条腿,你可记住了?”
在她说能让自己出去的时候,沈焉知确实是想过,要不要趁此机会逃出去,而此时她也歇了那份心思。
一方面是因为黑衣女子威胁的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不想临阵脱逃。
沈焉知只盼着十天之后真的能有转机,名正言顺地走,总是会好过提心吊胆后被人捉回去继续囚禁。
毕竟想要逃出去,面对的可就不只是黑衣女子一人了。
“行了,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我瞧着你倒是挺顺眼的,和我心意,就算你最后尽全力也是赢不了我,那到时候给你寻买家的时候,我也会替你找一个能配得上你的,也算是不辱没了你这容貌姿色。”
沈焉知听着,却也没有之前那般排斥,只是语气之中还是带了些许气恼,“你若真是看我顺眼,也觉得我能和你心意,还不如就放直接放了我。哪怕给我安排一个旁的去处,也总比将我卖了要强。”
黑衣女子没想到她话语之中会是这样的熟稔,也有微微的晃神,可最后她还是摆了摆手。“你也不看看我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将你们给劫出来的,偏这一群人里头就数你长得最好,又是大家出身,又是有才情有功底,可不是一般讨人喜欢。我放了谁,也不可能放了你的。”
不论是不是这个原因,沈焉知也明白她绝对是不会放了自己的,只得轻叹了一声,认命准备回去。
然而走到半路,黑衣女子却又突然喊住了她,“若你真的沦落到那个地步,定要记得一个‘忍’字。去了旁人家中,为妻为妾,为奴为婢,这都是什么太坏的结果,只要还活着,就还有逃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