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就到了年关,虞江每逢此时都会难熬一些,毕竟每到冬日沧楼都会趁机掠夺一番,用于过冬的存粮原本就不怎么够,又经过敌军的一层剥削,留给百姓的便是少之又少。
可今年却是不同。
十月末已经十分寒冷,连街道上都是一片冷冷清清,说到底还是因为寒风凛冽,百姓们没有足够厚实的御寒衣物,自然不会嫌命长在外面走动。
然而却正在这个时候沧楼常年驻守在边疆的将军带着人从边境打了进来,所到之处不说烧杀,抢掠那也总是逃不掉的,有的百姓甚至为了活命连反抗都不曾有,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来沧楼愈加放肆的原因之一。
“他们要的哪里是那点粮食?沧楼可比咱们大央强多了,可不指着这些粮食过日子,他们要的也不过就是那一份凌虐他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些人可不会因为旁人的软弱而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从而失去了欺压的兴致,反而他们更愿意享受这一份不战而胜的功绩,可以说虞江的百姓越是逆来顺受,他们越是会变本加厉。”一日青钰问起沧楼为何数年来一直紧咬着虞江不放时,宋懿如是回答道,“再者说大央就算常年积弱,那说到底也是泱泱大国,真的要打起来,只会是渔翁得利的下场,祁国还在那儿紧紧盯着呢,他们可不想一方强胜。如今这个局面姑且只能称得上是相互牵制,只是苦了虞江的这些百姓们,恐怕还要再说几年罪。”
彼时沧楼大胜而归,离去的时候都是趾高气昂的,甚至扬言还要再来一场。百姓们唉声怨道,可沈焉知却是平静得很,青钰义分填膺骂着那些人的时候,她还站在案前细细描绘着一枝梅花。
“小姐难道就不生气的?”青钰许是骂得口干了,停下来喝了一口她刚为沈焉知的茶水,等到杯盏放下来了还没发觉。
沈焉知最后一笔刚刚收了一个尾,她将笔轻轻地搁下,满意地打量了一番之后才抬起了眸子,“难不成我生气了,就能让那些人以后都别来了?”
青钰被她这句话一噎,却又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也总不能如此平静,咱们现在在虞江城中,那就是半个虞江的人,看到这边的百姓过得不好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说话间沈焉知都已经将手边的东西稍作收拾,刚刚才抬起的眼睛又垂下下去,生怕一时不察就弄脏了刚刚画好的梅花。
“我倒觉得没必要那么生气,你且瞧着就是,他们要是敢再来,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听沈焉知说的这么有把握,青钰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挠了挠自己的头,十分不解地问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能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宋懿瞧她这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心中甚觉好笑,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解释道:“能决定虞江日后气数的人就那么几个,而在这几人中,却只有一位能够入得了你们小姐的眼,得上一句赞赏,如此,你还不知道是谁?”
话说得这样明白,青钰却还是摇摇头,宋懿也是无法,干脆就挑明了说,“那不肯定是秦王殿下吗?”
“可秦王殿下不是与我们小姐吵了架吗?他们到现在可还没和好呢,否则咱们怎么可能还住在这里?”
此言一出,连青渠都忍不住笑了,可她也只是和宋懿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之后谁都没有解释。
两人之间的关系即便不至于说得上一声蜜里调油,可总是亲近了不少,沈焉知这几个月以来跟随着宋懿习得了不少的经验,偶尔两人没话说的时候还能切磋两手。
隔阂就像是冰雪消融,没过多久,便一点点浮现出了春日盛景。
果然也正如沈焉知猜测的那般,第一次进攻是沧楼的挑衅,而秦长涣的不作为让他们放低了戒心,更是多了几分不屑之意,所以这第二次就是示威,让众人都知晓只要虞江还是大央的城池,那就会被沧楼踩在脚底下,永无翻身的机会。
只是可惜他们这次终究是低估了秦长涣,他甚至不用亲自上场,就只是让自己的属下领了一次兵,就直接打到他们败落而逃,可谓是狼狈之极。
家家户户重新打开了门扉,喜讯就像是冬日里燃起的一簇篝火,不光带来了绝望之后的一丝暖意,也让人有了迎接新年的心情。
这个时候最不高兴的,估计就要属高齐了。
说起来他跟着秦长涣一同来到了虞江之后,除了他们去南城的那段时间曾经管过一些事情之外,秦长涣压根就不指派事情给他做。
起初他闲来无事就只能去军营找人打架,可是一来那些人确实是没他厉害,二来在得了秦长涣的吩咐之后,他们都不怎么敢“浪费时间”去陪他“打闹”。别人不应,高齐又不能直接上手,憋到最后就开始教习他们训练,就这么过了半年都快要无趣死了,偏偏好不容易有一种战事,秦长涣还根本就没让他上场。
被高齐质问的秦长涣压根就没有理人的意思,研究着沈焉知不知如何琢磨出来的暗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要是他们下次再敢来,大哥可不能再拦我了。”高齐见自己说了那么多也没什么作用,只得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秦长涣却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经过此次败仗之后,他们定也会有所忌惮,一时半刻不会再打过来。”
高齐一听就泄了气,“那我这一日日过的也未免太无趣了一些。你若再不给我找些事情做,我可要继续游山玩水了。”
说是无事可做就会离开,可秦长涣也知道他既然跟了自己过来,就一定不会再走,又瞧着他确实是闲地发慌,于是说道:“我倒有一件事情非你不可,只是此去路途较远,恐怕不到二月都回不来。”
如今已经是快到十二月了,离着二月时间倒也不长,秦长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最近高齐一直都在阻挠沈焉知给青钰安排的婚事。
青钰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总该早日定下来,青渠怕她还对与高齐的那一段念念不忘,就提议让沈焉知早日把婚事定下来,也好让青钰收了心思,这也就是沈焉知着急给青钰安排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夫家的人选,就肯定不是高齐了。
秦长涣说道二月,高齐果然犹豫了片刻,可到底还是记挂着正事,就问了秦长涣具体是什么事情,看样子是想去的,可秦长涣却没有立即回答。
“你就真的能放下虞江的事情?”秦长涣问。
虞江的事情,说的自然是青钰的婚事。
秦长涣鲜少会多管旁人的事情,但高齐到底是跟了他那么久的弟弟,总会念着他一点好,在知晓他不会轻易放弃之后,那自然也是赞同他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人。
只是沈焉知不想两人在一起,他也能明白她的顾虑。
不过一切选择都在他们二人。
“这时间不长,就算定下了婚事,她也得到三月才到年纪出嫁。何况就算是嫁了人,我也不是不能将人抢回来。”
高齐如今年岁虽然不大,可到底也不该如此任意妄为,秦长涣原以为他只是口上说说,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晓他之后还真做出了这种事情。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秦长涣将一份名册放到了他的手边,和他说道:“从皇都那边来了不少我的旧识,可我不知道他们中还有几个能够相信,这名册里面有些事我信得过的,有些是我信不过的,我已经标的清楚,若有你觉得累赘的人,那就不用带回来了。”
所谓不用带回来,究竟是如何处置高齐十分清楚,他也乐得做这样的事情,当即就高高兴兴地领命出去了。
若是在往常,得了这样十分合自己心意的任命,高齐定然是闲不住的,然而这一次他却先去找了青钰,想着和她解释一番自己此次非去不可,让她再稍微等自己两个月,然而这次却没见到人。
“青钰的婚事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总不好与旁的男子接触过多,高将军日后还是莫要来了,否则对将军的名声也有影响。”青渠干脆就没让人进门,语气之中除了恭敬,却更多的是疏远之意。
高齐也不是第一次没见着青钰了,再加上自己急着要走,说话就重了一些,“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拦在这里?”
“她是什么身份,青钰就一样是什么身份,高将军难不成想以身份压人,让青钰嫁与你?”
高齐是知道宋懿身份的,因此不大好在她面前说难听的话,可宋懿自从来了虞江之后就愈加地嘴毒,此时见高齐眉心紧紧蹙着却不说话,又忍不住讥讽了一句:“倒是我想岔了,以青钰的身份嫁给一个将军,怎么说也攀不上正妻的位置,就不知道将军心中高兴了,能不能给她一个妾位,那也算是莫大的殊荣了。”
这话自然是不好听的,然而在高齐说自己对青钰有几分意思的时候,众人就都是与这差不多的想法。高齐明白就算自己说了再多,别说是宋懿了,哪怕旁人也不大会相信,所以他拂袖离开,为的是等有一日将人娶回来,就能堵得住这些人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