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期跟着秦长涣来到屋前的时候,屋门是紧紧闭着的,里头可以说是半点声响也无,阿期先走上前去敲了敲门,结果也没有动静,他转头看了秦长涣一眼,语气之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肯定是将她惹得十分生气了,不然她也不会连问都不问一声。”
秦长涣也有些无奈,他并没有反驳阿期的话,而是示意他再敲一遍。
沈焉知没有回应,估计是因为知道这个时候会过来的就只有秦长涣,毕竟如果不是他却叫了阿期,阿期这个时候也在卫离屋里,绝对不会在梁家乱跑,所以阿期一边敲门一边还朝着里头喊了声姐姐。
结果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是不是已经睡下了没有听见?”阿期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应该继续敲门,还是不打搅她的休息。
可秦长涣却明显比他想得更多,用了稍重一些的力道敲门之后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就直接将门推开了。
屋内并没有人。
精巧的食堂掉在了地上,散了一地的狼藉,此时却是没人顾得上它,阿期看见秦长涣出去之后就赶紧跟了上去,却也只能看到出了院子。
能让秦长涣如此紧张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阿期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赶紧也跑了出去。
因为知道卫离现在不在府里,所以他下意识就想往府门跑去,结果刚好看见了站在门口和门房交涉的沈焉知。
“焉知姐姐这是要去何处?”阿期连气都没有喘匀,就赶紧上去圈住了她的手臂,好似生怕她会离开一般。
“我就是准备出去走走,结果这些人却不放行。”
沈焉知说着还瞪了那个门房一眼,惹得门房也只是无奈一笑,还是重复之前的那句话,“没有殿下的吩咐,小的是真不能放郡主出去。”
阿期一听她要走,脑子一转也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卫离跟他瞎编的鬼话上面,以为两人吵架生了气,沈焉知这是要离家出走。
可他还记得卫离说过的那些,知道外面对于沈焉知而言太过凶险,更加不能放她离开,情急之下只能问道:“你出去是要做什么?”
沈焉知还真不知道自己出去要做什么,这么些年习惯使然,只要有什么不愉快的,她总是想出去散散心,也好过在屋子里将自己憋出毛病来。
不过她此时也不想和阿期说这些,便道:“之前那些书都丢了,我总要去找一找。”
“一定要出去吗?”阿期问她。
沈焉知点了点头,转眼又对那拦着自己的门房,“我今天是一定要出去的,也不准备跟你在这耗着,是你放行还是我硬闯,你可想好了。”
门房那就是个听人吩咐办事的,哪里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违抗秦长涣和沈焉知?当即额前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对沈焉知说道:“郡主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了。”
原本沈焉知也是不想为难他的,毕竟谁也不容易,被看在国公府里的时候她也没怎么硬闯过,无非就是觉得国公一定会严惩,但这门房却一口一个秦长涣,让她的脾气更是激起了三分,非要出去了才能甘心。
这么一闹,门房别露出了无奈的神色,阿期左右看了看,他也是不想沈焉知出去的,于是也只能劝她道:“书一本没少都在我那儿,你别出去了,免得又让人给抓回去。”
原本找书的事情就已经交给了秦长涣,沈焉知今日也就只是找个借口,结果阿期说书都在他那里,却让她有些疑惑了。
“为何都在你那里?”沈焉知虽然这么问了,可是打从心里是觉得阿期拿去倒也没什么,可阿期都回答却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他们说这些都不是好东西,怕你伤着自己,就说不要给你。”阿期毕竟也是才答应卫离的,此时哪怕说的是实话,也觉得有些良心不安,再看沈焉知似乎是有些生气了,慌忙又道:“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你不喜欢他们这样,却不能否认他们确实是关心你的,能不能别生他们的气?书我也都给你,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好不好?”
沈焉知也只能轻叹了一声,“我不是在生气这个。”
具体是因为什么生气,她总归也是说不上来,然在她准备和阿期说去将书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影朝着自己快步走了过来,浑身带着消不去的戾气。
“跟我回去。”秦长涣抓着沈焉知的手腕就将她扯过去,用的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一般,沈焉知也是个倔强的脾气,一边掰着他的手指一边将手往回抽,口中还咬牙切齿地说着“放开”。
阿期在一旁险些急红了眼睛,凑上去准备阻止两人的拉扯,却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让几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沈焉知这不是第一次打人巴掌了,小时候孙婧被人给欺负了,哭着来找她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跑了过去,不光撂倒了一群起哄的小孩子,还给了那个欺负孙婧的人一巴掌。
那时候觉得这一巴掌来的解气,可是此时用在秦长涣的身上,却又觉得更加呼吸不畅。
“殿下若是想要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傀儡,别说是皇都了,随便凤尤城还是虞江都有那么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上赶着要贴到殿下的身边,我天生便是不服管教,我爹尚是管不了我,你又何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沈焉知原本想说她要的是能够同甘共苦的夫君,却不是如国公一般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然而汹涌的怒气却让她说不出这段,于是有了声音的就只是这一句伤人的话。
秦长涣薄唇紧抿,最后却仍旧什么都没说。
偏偏这也是沈焉知最不喜的样子。
“你日后最好别再管我,否则我立刻就回皇都。哪怕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也好,我爹也说过会养我一辈子。”沈焉知强硬的威胁一说出口,手就挣开了,她从秦长涣身边匆匆走过,旁人看的是怒到极致,却只有沈焉知自己明白,她的离开就只是落荒而逃。
定北侯当年也算是名扬一时,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隔天就请了旨想让先帝立他为世子。
他这一路走的坎坷,没谁会否定他的辛苦,就像没谁能否定他的尊荣与傲骨。
他可能二十多年以来,都从未给人打过这屈辱的一巴掌,而沈焉知却下了手,这也是她不愿面对而急于离开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会就此破裂。
懊悔确实是有的,责怪自己当时不应该如此冲动,可沈焉知也确实是气昏了头,气他对自己多有隐瞒,就只是兀自给她做着安排,也气自己不愿成为笼中鸟,却根本就没有那个展翅翱翔的能力。
沈焉知走后,秦长涣也没有在门口待多久,临走之时他的身形明明还是之前那般,却平白显得有些落魄。
一时之间门口就只剩下门房和阿期。
“在这蹲儿着做什么?梁府又不是没人看门,用不着你在这儿杵着。”卫离一进来就看见小少年蹲在门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好笑的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
阿期赶紧拍了拍被他踢过的地方,生怕做工不错的新衣裳就让他给踢脏了,原先还想瞪他一眼,却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情,忍不住就有些泄气。
于是他又蹲了下去。
卫离发觉自己最近对这个小少年似乎是多了不少莫名的亲近,他也蹲在了他的身边,凑近了问他:“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不如和你卫叔说说,我也好给你出出主意。”
阿期撑着自己的脸,满面愁容地说道:“你不是嘱咐过我别把书的事情跟焉知姐姐说吗……所以我可能闯祸了。”
“你这是跟她说了?”卫离一挑眉,便问。
阿期连忙替自己辩解,“你也和我说过最好别让她单独出去,不然很有可能遇到危险,可她今天却非要出去找那几本书,我也是没办法才告诉她的。”
他虽然这么说,其实私心里也是有几分故意的,毕竟他觉得这是樊芪的心血,既然送了沈焉知,便是想让她学有所成,可卫离和秦长涣不光是批判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将它烧了,这让阿期也是有些生气的,就算之后让卫离答应了不会烧,可一直藏在屋子里不见天日,也是他所不愿意的。
然他又不想沈焉知与秦长涣吵架,如此矛盾之下,他也是纠结了很久。可终究是樊芪在他心中重要一些。
将方才的事情和卫离一说,阿期又一次陷入了苦恼之中,“你说他们会不会怪我,毕竟如果我不说,他们也不会吵起来。”
这件事情虽说不算阿期的错,可也确实是与他有关,特别是他失信于人,卫离觉得自己作为长辈应当是该将他教育一番,然而话到嘴边,却就是没说出来。
“这件事情不怪你,毕竟就算是你想瞒着,又能瞒多久?这一架总是要吵的,时间早晚似乎也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