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婧知道苏骞所说一直在找的人就是自己,可她也并没有问得过多,苏骞亦是没有多说什么。就好像之前他们从未提起过所谓的往事,怎么也不愿意捅破那张窗户纸。
“这瓶药我肯定是不能放在你身边了,今日我就先带回去,然后让我再从你身上找到这种东西,我说过的话,可都是算数的。”孙婧将那药瓶当着苏骞的面收了起来,并与他说道。
原本也就只是自己一时口无遮拦,想着若是不说,日后恐怕也没机会,其实苏骞也并不是真的想让孙婧记起来过往的事情,因此她没有继续追问,也是让苏骞松了一口气的。
毕竟往事不堪回首,倘若让她回想起来,也不知是如何伤感。
“这东西放在你身上,我也不大放心,倒不如现在就将它毁了,也免得你我心中都忍不住惦念。”苏骞道。
其实孙婧就算是拿回去,那也是丢了的分,只是怕他会与自己计较,这才说帮他收着。而此时苏骞说要毁了,她自然也是答应的,只不过将药瓶拿出来的时候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药来路不简单,价钱自然也不会便宜,你有这个银钱不为以后打算,却要买这种东西糟蹋,也是闲得慌。”
苏骞笑笑,他想说日后就让她来管家,他便也没有那个大手大脚的机会,可这句话终究是没说出口,而只是道:“如今人我已经找到了,又何必再寄情于虚妄的梦境之中?我可不想死。”
我还想再陪你几年。
孙婧明白他的未尽之言,然而苏骞不说,他也不会点破,就只是将瓶子里的药丸一个个拿出来,拿东西碾碎了,就丢进了外头的草丛之中。
瞧着那一堆粉末消失不见,孙婧愣了一会儿,开口却是问他:“如果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那些往事,你怎么办?”
“记不记得起来,又有何分别?左右你一直都在。何况人应活在当下,而不是执着于过去。将你现有的牢牢握在手里,这才是必要。”
“你说的也是。”孙婧点了点头,便将窗户给关上了,回过头来瞧他之时,面上又有些不快,“那你也记得珍惜眼前,若放不下过去,总有一日眼前的也会离你远去。我可不是在威胁你。”
苏骞听她这么说,却突然想起了自己两年前临走之时,孙婧与他说过的话。
“我且告诉你,你能找到我这样的,就算是你的福气了,若你有半点想要负我的意思,我可不会傻傻地跟在你身边。等到你后悔的时候,就是哭着回来找我,我也是不会原谅你的。”那时候的她红着眼睛,语气中却恶狠狠的。
苏骞记得当时自己忍住了逗她的心思,口中虽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负她,心中却忍不住地在想,倘若有一天他回来找她,与她说自己已经成了亲,她会不会真能那么心狠弃了自己。
可这个玩笑他不敢开,也没有那个机会开。
“对了,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将那些过往的回忆翻了篇,苏骞转而问她。
然孙婧总不能说是察觉到了他这几天有些不对,才会偷偷过来这么一趟,于是敷衍回道:“原是关于铺子的事情有些不明白,才想着过来与你取取经,可你现在这样,估计也是不能为我解决这个麻烦了,我去找旁人也是一样。”
苏骞听到此处眉心微蹙,“你可是要去找那个姓周的?”
言语之中可见十分不喜周鸣柳。
这本也就是孙婧随意找的理由,听他这么问起,想了想自己就算有麻烦,估计也是会去找沈焉知,让她想想办法,因此摆了摆手,“不是去找他。”
其实想到周鸣柳,孙婧自己都有些奇怪。
在南城的时候,周明柳原是说过要娶她的,而她当时只想寻求一个安稳,便也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只是如今到了虞江,孙婧有了自己的事情,也有了自己亲近的人,对他的依赖便没有那么深了。
而周鸣柳也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对她不冷不热起来。
就好像两人本就交集不深,离开了彼此,倒是有些松了口气。
思及此处的微微出神,看在苏骞眼中却成了别有深意,他紧接着又道:“我并非是想限制你与旁人往来,只是觉得他另有所图,你当心一些,总没坏处。”
孙婧也只能应了下来,至于会不会听他的,那就未可知了。
秦王府中,在孙婧离开之后,沈焉知确实是休息了一会儿,只是一觉醒来,却听见外头隐隐约约有争吵的声音,便有些疑惑。
要知道秦长涣可没什么好脾气,若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如此吵闹,不是不清楚他的脾气,就是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何况除了好奇之外,她也不得不出去。
毕竟人应当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估计也是找自己有事情的。
穿上鞋,又简略整理了一番仪容,沈焉知这才走了出去,还没靠地太近,就听见有人说道:“不过就是想要来见一见秦王妃罢了,你做什么要如此紧张?还是说,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尖锐的女声刺入耳朵,让人听着便十分反感,沈焉知也是带了几分脾气,面色不善望了那人一眼,就问青渠:“这是何人?”
“说是虞江的太守夫人,奴婢也不知真假,再加上小姐正歇着,奴婢便没放她进去。”青钰规规矩矩朝着沈焉知行了礼,这才说道。
“我来这边也有不断时候了,真不知虞江竟还有太守。”
看沈焉知面色不善,那人却丝毫也没有退缩之意,大大方方地就上前两步,说话之前同样是行了一礼。”
“咱们家老爷也算是新官上任,王妃不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不,老爷就让我亲自过来与王妃说上一声,免得哪天在府里见到咱们夫妻二人,因为不脸熟便要将咱们赶出去。”
如此说来,就是知道前些时候沈焉知把那些将士赶走的事情了。
对于说话阴阳怪气的人,沈焉知本就十分不喜,脸色更是冷了几分,“哪怕是个太守,离着秦王殿下也有不小的鸿沟,我要如何,可不是你说上一句,便能免过去的。”
太守夫人估计也没想到沈焉知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牙尖嘴利,笑意在脸上稍稍僵了一会儿,不过也只是片刻之后,便又恢复如初,“王妃说的是,不过哪怕是君臣之间,那也不是随便就能处置的,王妃这么说,未免有些独断专行了。”
“能嫁与太守为妻,想来夫人也不是个浅薄之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你应当说听说过。何况你要拿君臣之间的关系作比,这可是大不敬,这若要传出去,你受得,殿下也受不得。”
太守夫人被他这句话一噎,正想寻着话反驳回去,可沈焉知哪里愿意继续和这人掰扯?她现在就只想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太守大人就只是让夫人过来打声招呼,如今这招呼也打了,夫人就早些回去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守夫人还能如何?只有咬着牙根强作笑意,回道:“妾身告退。”
瞧着人离开,临走之前目光之中还难掩怒火,青钰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忧心道:“一看她便是个嚣张跋扈的,估计也是被人捧着惯了,小姐你今日这般落她面子,只怕她回去会与太守大人添油加醋地说。”
“怕什么?即便真是太守,这也是秦王的地盘,他再怎么气愤那也只能憋着。”
沈焉知说这话倒不是逞强,她知道秦长涣的性子,绝对不会容忍旁人对自己不敬,这太守夫人口口声声叫着她王妃,却没把她放在眼里,那就是摆明了不给秦长涣脸面,这么一来,她也没必要给这人脸面。
“以后遇见她,你也不必太恭敬,只别给她拿到把柄惹事生非就行。”
听沈焉知这么说,青钰自然是点头应下,而得了她的回应之后,沈焉知就出了门。
秦长涣听说太守夫人来了沈焉知这里之后便赶了过来,半路碰上她,就将她带到了自己那边。
“此处既然是你的封地,便也该由你来管,这个太守又是怎么回事?”沈焉知心中奇怪,也没憋多久,等一到了屋中就问了出来。
“是皇上安排过来的,说是辅佐与我,其实估计就是要让他监视我的举动。”
听到此处,沈焉知有些生气,“都将你安排到了这种地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长涣见她替自己打抱不平,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可他还是说道:“帝王的戒心便是如此,恐怕也就只有我断手断脚甚至死了,他才会稍稍放心一些。可我又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不就只能忍受他对我的忌惮了吗?”
沈焉知想想心中还是不大痛快,但抛开国公府,她就是无权无势,因此只能冷哼了一声,“他这是要逼地朝臣都和他离心了,才能高兴?”
被皇帝如此针对的可不仅仅是秦长涣,国公也是如此,所以沈焉知此时才愈发不明白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左右你我现在也是天高皇帝远,只便过好自己就是。”
“那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太守,你又该如何处置?我今日虽只瞧见了太守夫人,可一看便知晓是个不好相与的,只怕以后还有的闹心。”
沈焉知最烦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如今得知这种人赶不走,自然是心中生气,而秦长涣却只是一笑,那笑之中不带多少感情。
“若是还算懂得分寸,那暂且留着也无妨,可若是乱嚼舌根、摸不清自己的斤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