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通红的烟头被按到陈秀娟胳膊上的时候,这群男人没有动,连黄连也只是抱着头坐在一边,好像他的耳朵听不见妻子愤怒又惨烈的挣扎声、眼睛也看不到妻子的棉衣被扒下,因为一向保守不外露所以妻子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男人们像对待一个低等宠物一样对待着她。
陈秀娟即便在凶悍、在重活压身也终究不是一群男人的对手,她从疯狂撕咬、挣扎、喊叫到无力抽搐、爬行……她没有爬向自己的丈夫脚边,而是想要爬向门口,至少邻居四邻看到会有人伸出一双手拉她一把?
但男人们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机会?那个穿着警服的假警察一把拽起了正在玩玩具的黄志勇,即便生活艰难却也一直享受着家里最好资源的男孩儿怎么会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头皮被扯得生疼,他一边哭嚎一边喊着‘妈’,趴在院落中央的陈秀娟心里好恨,却也只能强撑着站起来去护住自己的儿子。
她想捂着阿勇的眼睛,也想堵住他的耳朵,不要看不要听,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吧孩子……有妈在,妈一定会护着你……
对待畜生一般的折磨终于还是结束了,陈秀娟抱着儿子回到房间,喂他吃饭给他洗身哄他入睡……然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床边,便是一天一夜的昏睡……醒来的时候一些不严重的伤口甚至已经定了型,可人去而还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比被打的时候还要疼。
她花了几分钟才站稳,确定自己不会再倒下后从衣柜里抻了几件衣服换上,然后满屋子找儿子。年纪还很小的阿勇正在厨房垫着脚去够前两天蒸好的馒头,爸爸不在家,妈妈一直在睡,饿得睡不着的小孩子没办法才自己去觅食。
陈秀娟觉得一夜之间天就塌下来了,她从那么远的家乡嫁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对自己说‘天塌了有我给你顶着!’,可现在让她的天塌下来的,就是当初承诺的那个男人。“阿勇,去床上等着,妈给你做饭吃,快去。”
听到妈妈声音的孩子一扭头,哭着奔向母亲的怀抱,养得极为壮实的孩子全力一扑差点儿让陈秀娟再次倒下去,她摸着被那些男人狠狠揪过的儿子的头发,仔细检查确保没有受伤后亲了亲他,抱他回了房间,然后火速走到厨房磕了两个鸡蛋给儿子做了个简单的鸡蛋炸馒头片,再配上自己腌制的小菜,虽然没时间炒菜了但总比让孩子把两个又冰又干的剩馒头咽下去要好。
看着儿子吃得香,陈秀娟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轻声问他:“阿勇,妈问你,小雪是你爸带出去的吗?”
阿勇点头道:“嗯,爸说要给雪买花裙子……”
“那你咋没去?”
“我在二胖家和泥呢!二胖家要盖新房,有好多沙子咧!”
阿勇说的二胖陈秀娟是知道的,他们家要翻盖老房子也是村子里人尽皆知,毕竟以河西村的生活水平,房子漏了雨也都还是家里的男人补一补就凑合过,能大张旗鼓拆掉好好的老房子重新盖新房子真是值得办酒席的一件大事情了。
“你爸呢,你爸就自己回来了?他回来有没有拿着啥东西?”
“没啥啊,爸说给我买小汽车也没有。”
陈秀娟正问着,屋外传来了桌椅板凳碰撞的声响,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趴在门缝上看,正是丈夫黄连,一身酒气地躺在客厅中间。陈秀娟伸着脖子往院子看去,并没有其他人跟着,于是她慢慢走出去,把大门从里面锁上,又去厨房里拿了一个大盆接了满满一盆凉水,照着黄连的脸就泼了下去!
她想问这个男人的问题太多了,你身为一家之主的担当呢?你身为丈夫在妻子被祸害的时候应该有的反抗呢?你身为父亲对待儿女应该有的一碗水端平呢?!这么多年来,黄连在家里即便看见酱油瓶倒了都不会主动去扶起来,可她都忍了,多年来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一双乖巧可爱的儿女,陈秀娟原本以为至少在自家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不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可她的孩子呢!她的闺女呢!那是她怀胎十月拼死生下来的孩子!你真不是个人!你连畜生都不如!
陈秀娟用手里的铁盆疯狂砸着身下的人,直到他满脸血污,吭吭唧唧的没有了反抗的可能,陈秀娟才一把把铁盆甩到了院子里,连儿子还在房间里都顾不上了,‘夸嚓’一声震天响才让黄连意识到亲生女儿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不是一句‘小雪丢了’就能结束的事情。
黄连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甚至他没有主见没有担当是个十足靠媳妇儿的怂货,但他渴望成功,他渴望自己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之主,而不是出去的时候被乡里乡亲指指点点。村里面的人是怎么发家的他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可卖孩子的事情他是不敢做的,要是豁得出去,来钱的事情也还蛮多的。
他在外面跟狐朋狗友喝酒的时候就听说,谁家的汉子豁出去赌了一把,现在赚的那些钱下辈子都花不完,现在全家连地都不种了。黄连听了这话比喝酒还上头,孩子肯定是不能卖的,闺女再怎么是赔钱货也是闺女,可要是真能一赌升天,也不会再有人背后说他是个窝囊废了……
陈秀娟是个谨慎的女人,小地方的人都不相信银行,有点积蓄还是会选择留在自己家里,放在家里就得防贼,所以陈秀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家里不多的存款换个地方藏。可为了维护黄连的‘男子气概’,家里的钱放在哪里他一向是清清楚楚的,当然平时他也没有胆子去碰,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预感,自己只要赌一把大的一定能赢,到时候不但家里的钱能翻倍,说不定还能像二胖他们家翻盖个房子呢!
无用的人总会在无用的事情上效率奇高,黄连趁着陈秀娟下地干活儿的时候掏出了家里大部分的积蓄,他还觉得自己留下了未来几天的生活费是一个特别贴心的行为,可愚蠢的家伙鲜少会有好运相伴,当蠢货做出蠢事的时候往往霉运也会随之上门。
比如一把便输光了所有钱的黄连,他看着扔出来的牌简直难以置信,甚至没有故意让他先赢几把放松警惕,上来就被一锅端了,黄连看着对面几个大汉时脑瓜子里直‘嗡嗡’响,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被骗了吗?他们掏光了自己的口袋,还能用什么抵?
“没有钱可是要被剁手的!”
被陈秀娟压在身下的黄连使出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鲜血和口水混合在一起喷在陈秀娟的身上…
“我能咋办!你说我能咋办!他们说能把闺女卖到外面!大城市!买主都是有钱生不出孩子的人家!闺女过去不用受穷了!我欠的债也两清了!你说我能不点头嘛!”
陈秀娟瞬间卸下了身上的所有力气,黄连一把把她推开到一旁,跑到院子里去洗脸,陈秀娟看着他毫无悔意的背影,走向厨房拿起了铁制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