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看到郝帅的笑容给气得香肠嘴都要裂开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因为上了药而开始消肿的嘴唇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渐渐开裂,但是这也没有能成功阻止他‘哐哐’拍面前的加厚玻璃!
笑?听到自己的母亲死于车祸他还笑?他不明白,他怎么都不明白!午阳可以理解郝帅心中像是一个脓包一样从未挑破的滔天恨意,也可以理解谈到母亲时的冰冷麻木,但是……听到死讯后笑出声这样的行为他怎么都想不通。
牧飞尘在旁边拽着他的衣服,稍一用力便把午阳拽回了座位,这让一直以‘型男’自居的午阳颇为尴尬,坐在椅子上的模样像极了一头摘香蕉失败的大猩猩。
而郝帅给自己笑出声的这个行为找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什么新的摧毁犯人心理防线的方式吗?没必要吧我又没有什么没交代的了,需要安排你们两个过来跟我演戏吗?”他显然并不相信这个事实。
在这个依然年轻的年纪,郝帅早已褪去了少年的胆怯与弱小,这是命运给的这个男人最好的礼物,同时也是最冷漠的馈赠。
其实郝帅的怀疑是合理且正常的,毕竟李淼虽然多年酗酒身体不好,但毕竟还年轻,更没有什么会突发去世的疾病在身……或者说即便有他也不知道。郝帅这么想着,终于把眼睛放在对面这两个人身上,真死了?那个从来没有给过自己爱、恨不得自己哪天早上会暴毙的女人竟然先死了?
“她怎么死的?”
“车祸。”
“一下就死了?”
牧飞尘叹了口气:“事故发生在半夜,肇事司机逃逸,她……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果然如此。”
“森么叫‘果然如次’?”午阳大着舌头插嘴,连狱警都忍不住笑出声。
“她经常半夜出去闲逛,有时候酒瘾犯了,有时候纯发疯,有时候也是为了去钓男人,不惊讶,早晚的事。”
郝帅对于母亲的离开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有理有据地跟午阳他们分析起‘如果她没有因为车祸去世也总会被那些野男人耗死’等等,午阳不想再听这些,大着舌头尽量言简意赅地问道:“你要见她,为什么?”
“这两年我一直在查她爸妈的住址,感觉快要问到了,不过不能确定,所以我想让她自己去溜达溜达,虽然她对我未有养育之恩,但毕竟生了我,没有她我可能也活不到今天,就当是还她的恩情了。”郝帅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笑了一声:“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了,那算了。”
郝帅的这个笑容跟刚才的完全不一样,嘴角虽然提了起来可眼神却毫无波动,一张脸的上下两半是完全不同的情绪,午阳心里的火突然消了一些,对面这个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家伙,分明还是留有一丝人性的。
“你自己的妈对你有恩,你想报恩,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你‘寻求美好生活’的道具?”
“不是还有一个没死的吗?”
“别人家的父母凭什么要因为你这狗屁不通的逻辑承受这无妄之灾?!”
郝帅说得轻易,又把午阳的火儿给勾了起来,他自认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人,但两条命在郝帅眼里就好像是一盆盆栽,死了便扔掉再种这么简单。
郝帅显然谈兴正浓,他继续说道:“其实杀人犯跟其他职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们谁都不是一生出来就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工作的,不都是误打误撞像没头苍蝇一样广撒网抓住什么是什么吗,你们说说现在有几个人是真心热爱自己的工作的啊?又有几个是真有经验的?我认为我通过自己的规划和努力成为了一名杀人犯,从而如愿以偿进入了监狱即将被判无期徒刑,从此以后可以在这里过上安静又平等的生活,难道不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吗?”说完,他还灿烂一笑。
见午阳和牧飞尘不说话,郝帅甚至还讲了个故事:“可能你们现在无法还无法理解,但是等你们……再成熟一点儿的时候就会明白,正义和邪恶原本就是同胞而生,只是他们的选择不同,正义想要做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孩子,所以他努力发光发热即便是烧疼了自己也要照亮其他人,所以人们都追随他都想向他学习;而邪恶呢?他很聪明,又过早看透了正义的下场,照亮他人少疼了自己,别人都说要向他学习可最终不还是嘴上说说而已,所以他决定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不被世人所理解,只要自己开心便好,于是世人不乐意了,纷纷指责他怎么能不像正义一样奉献自己呢?真是个自私的家伙!于是邪恶便更加生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自私了吗?世人才虚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能像在正义那里占到便宜一样欺负自己所以恼羞成怒罢了!那么你们说……做人,到底应该是正,还是邪呢?”
午阳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因为过敏而变成肿泡眼的内双都被撑出了大双眼皮,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时而让自己觉得可惜、时而让自己发狂、时而又让自己觉得畏惧,如果不是面前有这么层玻璃挡着,他真想一把胡椒面撒过去来个‘天女散花’。
郝帅何尝看不出午阳的心思,他带着手铐的双手放在台面上,稚气推脱的脸靠近玻璃板,嘴角扯出了一个满足又诡异的笑容:“怎么?你不这么认为吗?”
郝帅长得极其一般却有几分干净气质的脸在午阳眼里好像是恐怖片的小丑,每一个五官都像是投射在万花筒上一般,放大、扭曲、重组……
显然这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探视,因为李淼的突然死亡,郝帅显得更加无忧无虑了,像是刚刚进入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看到什么都好奇,摸到什么都高兴,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无期徒刑判决的期待。
社会上总有一种说法是这么说的:侵犯了孩子的犯人进了监狱日子都是很难过的,因为犯人也是父亲。
而像郝帅这种无差别杀人的家伙日子也不会好过,因为即便同是因杀人入狱,他们也总觉得自己在理,要么是报仇、要么是无可奈何,即便是要坐穿牢房他们也不肯认错,可遇到郝帅就不一样了,他们瞬间就变成了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大好人’,教育起郝帅来简直不亚于中学生的教导主任。
有的自认为‘纯爷们儿’的犯人跟郝帅说:“有仇报仇有冤申冤,但是跟你没关系的人你咋能杀了人家!”
有的自认为是报仇的理智人员跟郝帅说:“我捅死那个,是我女朋友的公公,非不让我女朋友跟他那个没用的老公离婚!还纵容那男的家暴我女朋友,我干死他这叫有情可原!不过丫命大,给抢救过来了,早知道我多捅几刀!”
有的在牢里呆了几十年已然修炼成‘老学究’的犯人跟郝帅说:“小伙子,你这个案子根据我的研究想无期有些许难啊。”
一直在自己位置上坐着玩手指头的郝帅这才抬起了头:“怎么难?”
那老学究戴着自制的眼镜,煞有其事地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说道:“你手上有一条人命,还有个重伤的呐。”
郝帅笑道:“老爷子,不是您研究过这个,虽然没有您研究的年头长,但是我也做过不少功课了,一死一伤,虽然有风险,但是还是无期的概率更大。”
那老学究也不反驳,点点头:“你说的这个没错,但是,如果那个女人死了呢?”
郝帅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