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没等来应该出现的咆哮，却等来了一声不怎么嫩但是强行嫩的声音。
“张局呀，您的字儿写得真好，比我见过的好些书法家的字写得都好呢，您能不能单独给我写一副啊？”
今儿就是为了跟群众面前刷脸来的，老张自然不会拒绝，连忙问：“大姐，您想让我给您写点儿啥啊？您尽管说！”
午阳听着，老张都张嘴叫大姐了，那得是奶奶辈儿的了吧……
奶奶显然对这称呼不满意：“呦！我今年刚六十！您可别跟我这么客气！您呐，就跟我写一个‘夕阳红’啊，‘老来伴儿’啊之类的都行~”
午阳在这头憋着笑，感觉刚吃的面都要回流了，那边老张应该也吓了够呛，叽叽歪歪说了好几句才礼貌拒绝了那位想跟他夕阳红、老来伴儿的奶奶。
“混小子！”老张可能是走出了人民群众包围圈，嗓门比刚才不知道大了多少：“跟没跟你说不要跟杨奉清那个神棍总混在一起？你现在长本事了还学会跟我要人民信息了！人民的隐私能随便给你吗！”
午阳机智地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沙发上，成功地再一次避免了耳膜爆炸的危险。
“诶老张你这可就不对了啊，我跟你要信息也不是老杨指使的啊，再说了……现在这信息时代您跟我说公民隐私可就有点儿扯淡淡了，退一万步说，我肯定是有用我才跟你要的呢~”
“别跟我放屁！”老张又吼了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午阳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安静听着的牧飞尘，一摊手又滑到了地毯上：“你瞧？就这暴脾气，没几年就退休的人了这么能这么浮躁你说！不过听他那闲散的神仙生活，应该是没什么案子报过去，要不他还能给人家群众写对联去？估计自己都要急成对联了吧！”
既然老张那条路走不通，午阳和牧飞尘就打算着等‘我为歌狂’装修完了重新营业了，再去打听打听，同时也盯着点儿热搜，他俩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一对儿相恋多年的爱人因为死亡被阴阳两隔已经是一件让人叹息的事，如果陈慧再走得不清不楚，那就未免太打击对爱情依然充满向往的年轻男女了。
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午阳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蒸锅，大概还有个十几分钟吧，给狗兄弟们做的年夜饭也该出锅了，于是这蛇一样的懒蛋又趴会了地毯上，接着刷手机。他一刷新，刚刚还没进入热搜榜的一条话题就直接冲进了前十。
#陈慧所在医院曾发生恶意伤医事件#
下面还跟着几条小话题：
#陈慧医院#
#中都市人民医院 陈慧#
#中都市人民医院 滕云#
午阳突然想起来了，两年前这家医院的确发生过恶意伤医事件，当时影响很大，甚至不少医护人员选择罢工求得公道，可最后医院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却没有换来海阔天空。当时引发全民讨论的恶意伤医事件也不过才发酵了一个多月，就被后来其他的新闻盖了过去，细想想，将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如果不是陈慧同在人民医院工作，可能那个被断送了职业生涯的优秀医生，终将会被埋葬在网友的记忆深处。
“午阳，怎么了？”
牧飞尘见他情绪不对，上一秒还在臭贫呢，下一秒就抱着手机消沉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午阳手里抽出他的手机，屏幕上正是当时暴力伤医亲历者的讲述，还有原本大有可为的滕云滕医生不那么好的现状……
博文里插入了滕医生的工作照和当时被砍伤的照片，可能因为是过于血腥，被屏蔽了，亲历者又在评论区补了一张。
他说：“不是为了吓唬大家，只是为了警醒，这是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医生的手，这是一个外科医生的手，带着刀来医院看病是想做什么？医生让他不满意了他就要要了对方的命吗？对不起，你们说我制造恐慌也好，说我蹭热度也好，我只是想借着陈慧的这件事让大家重新关注到滕医生的事件上来，两年过去了，行凶者已经判了死刑，可滕医生再也不能站在一线，再也不能登上手术台，他所有的学识和研究都只能留在实验室里！一个医学生要走过多少千难万难才能站上手术台？对待伤医者，必须零容忍！”
牧飞尘看着这几百字的长文，虽然与发文者和文中提到的滕医生互不相识，也的确心里泛酸了，原本可以在相关领域做出一番事业拯救更多患者的优秀医生，竟然因为伤医者的一刀，就这么断送了整个职业生涯……他看着文章中插入的滕医生的对比照，两年前意气风发的科室主任，如今虽然升了官有时间专心搞研究，可眼睛里的光，却消失了，只剩下一抹乌雾，不甘又遗憾。
牧飞尘缓缓滑坐到地毯上，把手机放到了一旁。他拍了拍午阳的肩膀，发现这小子现在正紧绷着身体，肩膀上的肌肉都凝在了一起，摸起来硬邦邦的。他没把手拿开，就放在午阳的肩膀上，手心的温热慢慢过到午阳的肩膀上，他轻轻地揉捏着，可午阳却没有松动的迹象。牧飞尘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缓缓附身看向午阳，发现对方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午阳，你睡了？”
“……”
“还是去床上睡比较好……”牧飞尘站起来，两腿跨在午阳身体两侧，摆了半天姿势，想着怎么能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把他给搬到卧室去。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午阳突然出了个声儿。
牧飞尘让他吓了一跳：“诶你没睡啊……”
“我睡什么啊，刚您那一大坨面我还在我嗓子眼儿盘旋呢。”
“那么难吃啊……”
“哎也没有，就是烦。”
“聊聊吗？比如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午阳向上瞥了一眼他，牧飞尘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脸会更小，棱角会更柔和一些，像只小狗，不亏都叫他狗哥。
“你听说过刚才我说的那话吗？”
牧飞尘点头：“嗯，那是美国医生爱德华·特鲁多一句名言，也是他的墓志铭，此后一百多年来这段话广为流传，被视为医学人文主义最具代表性的金玉良言。对吗？”
“嗯，滕云也把特鲁多的那句话当做自己的座右铭，用来激励自己，永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