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了一整日的天儿似乎忽然间的就阴了下来,不知道是时间晚了还是这躺在棺材里的人真的有了什么通天的本事,即便是死了也能操控他想控制的一切。
“呵。”小茹冷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棺材边上,手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棺材的边缘,不知道是什么调调,听起来还挺好听的,但是再好听也不能接着听啊!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看着棺材里的尸体和旁边的小茹,知道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
只得照着规矩开口:“小姐,快到时间了。”他们这个寨子里,人和事都与外界不同,虽然没有与世隔绝,却什么都自成一派,年轻男人提醒中的‘时间’,便是下葬的时间。到底是中都市出来的人,入土为安这一点还是要遵从的。
可小茹却不急反笑:“时间,什么时间?吉时已到啊?”小茹此刻的样子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伶牙俐齿,她像是逗傻子玩儿一样地打断了年轻男人还想说些的什么话,看着棺材里的那句尸体,笑着说道:“算计了一辈子,算着你该得的了吗~恨这个恨那个,恨出什么内容了吗~派了那么多人出去给你干坏事儿、害人,害出什么结果来了吗~您呐,也就是死了,不然我看午阳他们也早晚能逮着你~”
小茹扶着棺材边儿起身,眼睛一直盯着尸体的脸从未移开,她站定了之后,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具尸体,往左偏偏头、往右歪歪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脸,念叨着:“到底还是您有福气,没让人给抓住了,要是跟左门或者魁乐那两个废物一样,弄不好您现在是想死都死不了呢~”说着,小茹的眼眸暗黑如夜,语气也冰冷到了极点:“就剩下我一个人,给你擦屁股,就剩我一个人……抱着你的恨,磕磕绊绊地活下去。”
小茹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一般深吸了一口气便往木屋之外走,身后的年轻男人忙请示她要怎么做?小茹边往出走边像是轰蚊子一样摆了摆手,说道:“烧了吧~”那语气轻描淡写得,似乎棺材里躺着的,只是枯树上落下的一片落叶而已。
年轻男人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么多年却早已经同这寨子里其他男人一样养成了听命于陈先生一切决定的习惯,如今陈先生已死,这个习惯自然也就过度到了他的……女儿,陈小茹身上。年轻男人召集了几个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伙伴们进入木屋,按照陈先生临死前的要求,简简单单地将他火化了。
将他们从无父无母的弃婴养育成人的陈先生不是什么坏人,也从未限制他们的人生自由,只是……男人了了事儿之后坐在一颗四季常青的松柏之下,左门和魁乐……一直都没有回来,还有小辉,兴冲冲地跟自己说他终于可以给陈先生去办事了,却也是如同左门和魁乐一般,出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死了吗?是死了吧。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至今还没有逃离这个寨子的人也很清楚,他们从小便只能接触到陈先生和他的亲生女儿小茹小姐而已,被当做工具甚至死士一样养育成人,身上肩负着什么责任他们自然一清二楚,这条命,到底是不属于自己的。
男人看向昔日属于陈先生如今已经‘易主’为小茹小姐的屋子的木屋的方向,不知道自己会接到的下一个指令,是什么。
小茹拒绝了这里的男人帮自己把简单的行李包拿到卧室的请求,而是自己拎着那个小小的包袱走进了那个男人的卧室,很多年没有进来了,没想到这里的布置和自己小的时候一样,也不知道是那个男人还有些人性可以用来念旧,还是他满心就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秘密而根本早已无暇顾及什么装饰不装饰的了。
身后跟进来的男人之一殷勤地为她擦拭了旁边的木头椅子,还给她泡了茶,可小茹却没有坐下来的打算,她不急不慢地将行李包打开,只见里面除了两件衣服之外放的都是足足量的香薰蜡烛,没错,正是杨奉清喜爱的那种东西。
除了香薰蜡烛以外,小茹还从书包里拿了一小瓶液体,拧开盖子后那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味道,熏得男人直往后推,是汽油的味道。小茹将那二十几个香薰蜡烛分别放在屋子里的各个位置上,然后一一点燃,又将床上的床单被罩什么的散落一地浇上汽油,这些事都做好后,她问那个脸色已经有些变了的男人:“小哥儿,你身上有火柴吗?”
那年轻男人自然已经看出来小茹想要做什么了,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跑,小茹看他堂皇的样子笑得直跺脚,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然后走到门口,打开打火机抛进了满是蜡烛和汽油的房间里,刹那间,这个充满了她童年记忆的卧室便化成了火场,沦为灰烬。
小茹开心得不得了,即便刚刚手慢了一些火带到了手指,现在已经火红一片开始渗血出来,但这疼痛感让她觉得更加畅快,她对着这个木屋念着:“就当这是女儿最后送您的礼物吧,到了那边,也别忘了自己的恨,等我死了,也会去找您算账的,千万别忘了我,父亲。”
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仪式一般,小茹转过身来的时候,只见眼前跪下了黑压压的一片,都是父亲搜罗来的没人要的野孩子。
“等他们长大了,用处就大了。”小茹想起父亲的这句话,心想,是啊,用处大了,可是您算是用不到了。左门和魁乐那种赔钱货她是不打算想办法捞出来了,只要他们不把这里给交代出去,死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好的解脱。
小茹回身看向燃起了熊熊大火却无人敢去救火的那个房子,笑出了声,原本是要留给杨奉清那个老东西的礼物,因为出来一个叫季翔之的老狐狸,逼得她不得不先回来一趟处理这里。
新的房间早就已经有人为她准备好,小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心情,犹如登基一般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自己的战场,之后的路,便是为自己走的了,想到这里,小茹便兴奋地发抖。
……
城市里的夜晚总是会比村落中来得更热闹喧哗一些,可地理位置不错的午阳家里,此时此刻却是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季翔之今天前来,便是准备好了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公开给午阳,公开给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爱在他身边的这些孩子们,他很庆幸,庆幸午杰的儿子不是一个孬种,庆幸他身边的这些孩子们也都不是孬种!
可即便季翔之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他对上午阳猩红的眸子时,他还是有些张不开口,过了许久,他来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陈立君。”
如果他们能发现得更早一些,或许还赶得上在陈立君被烧成灰之前将他逮捕,但如今的陈立君,已经在小茹的处理下被烧成了一盆灰,就连他住过的房间,如今也是焦炭一般了,只是这些事情,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
只有一早便对小茹有所戒备的杨奉清和看着那小姑娘就觉得不对劲的午阳两个人私下琢磨过,甚至午阳还暗搓搓地让杨奉清好好查一查那个小茹的底细,只是的确是一无所获罢了,然而当季翔之说出了‘陈立君’这个名字后,一直没这么开口的裴童却举手了。
“这个名字,好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