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襄襄的话像一枚石子,落尽了盛临川耳中,泛起波澜。
姑娘的眼神直白又坦诚。
她没有笑,就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盛临川同她对视片刻,缓缓垂下了眸子,嘴角弯起。
“有一点。”
陆襄襄的眼睛一亮。
“你……”
陆襄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却有人走了过来,将她的话头打断。
“临川。”
一个娇软如水的声音传进陆襄襄的耳中。
她一惊,抬起头来。
一个年轻女人走到桌前。
那女人长得……娇媚。
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她长相不及陆襄襄明艳大气,却是一颦一笑都含情带媚,一个眼神似乎就能让人如水般坐化在原地。
对,坐化。
“这么巧你也在这?”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襄襄挑着眉看向盛临川。
对面的男人闻言,也抬起了头。
他有些惊讶。
“你回国了?”他的声音一向低沉磁性,带着懒洋洋的调子,听到耳朵里会有一种微微的瘙痒,很是撩人。
然而此时的陆襄襄,只想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走。
“对啊。”女人娇笑一声,右手攀上盛临川的肩膀,自发地坐了下来,“你都回国了,我自己待在欧洲多没劲啊。”
她有意无意地用眼尾瞟了一下陆襄襄。
这是……挑衅呗。
有意思了。
陆襄襄心神一定,从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开始缓缓擦嘴。
进入战备状态。
盛临川恍然觉得对面的姑娘似乎换了个人。
他能见到,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孔下,姑娘爪子上的利刃慢慢探出。
他轻笑。
*
见盛临川笑,女人更是贴近了他些。
她斜斜看向对面的陆襄襄,娇软地开口,“临川,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我太久没回国了,都不认识你国内的朋友了。”
陆襄襄如老僧入定一般随意靠在椅子上,岿然不动。
从她当校霸的时候起就知道一个道理——有时候谁强谁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场面和气势在谁那。
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要论气势,至今为止陆襄襄还从没输给过任何人。
敌不动我不动。
更何况——陆襄襄看了一眼盛临川。
现在这个情况,谁占上风全看盛临川的态度。
尽管这女人现在已经快挂在了他身上。
狗男人。
*
盛临川皱了皱眉,觉得向以菱贴着自己的皮肤有点不舒服。
她是他在荷兰的公司刚起步时的合作方。
两家公司合作了很多年,虽然他现在的产业已经大到完全不需要向以菱的合作,但是念着是老客户,两家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而他和向以菱……虽然从没有交往,但是对于这女人的心思他倒是一直很清楚。
成年人的世界,逢场作戏向来是不可或缺的环节。不过以前从来都是懒得拒绝罢了。
可是今天。
在陆襄襄的面前露出这一面,他有种被撕开了面具的感觉。
还是在他们刚要戳破那层纱的时候。
“你自己来的?”他从桌边上拿起香烟,动作之中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向以菱。
带她来的人是不是希望她快回去?——这是盛临川的心里想的意思。
盛临川你个狗居然还TM寒暄起来了?——这是陆襄襄心里想的意思。
盛临川突然开始关心我了是不是有机会?——这是向以菱心里想的意思。
“嗯,自己来的。”向以菱挑逗的眼神看向盛临川。
咦?这个对话有点似曾相识。
就是谎话太拙劣。
谁自己来火锅店吃火锅啊?
盛临川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陆襄襄。
陆襄襄接过他的眼神,知道他也是想起了两人在“迷城”相遇那晚。
她心里暗骂一声。
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有种这个狗男人在帮着别的女人看自己笑话的感觉。
哼,既然让她看见了别的女人。
就别怪她给他搅黄了。
寡人整死你。
向以菱见到两人对视的眼神,突然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先下手为强。
她扬起下巴看向陆襄襄,笑得招摇。
“你好,”她眼神中带着丝丝挑衅,“我叫向以菱,你可以叫我Jasmine,我是临川的——”
她语调婉转,似是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盛临川,接着说道,“——朋友。”
跟她来这一套?陆襄襄嗤笑。
朕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刁民。
要不是盛临川坐在对面,她早就TM地掀桌了。
陆襄襄冷笑一声。
“你好,我是盛临川的——”
她顿了顿。
“——女儿,我叫盛襄襄。”
*
噗。
盛临川刚吸上一口烟,差点直接呛上头。
陆襄襄啊陆襄襄,你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上次说是盛家的私生女就算了,现在直接点名成了他的私生女。
要是这么算起来,他七岁就有了孩子?
盛临川清了清嗓子,止住了心头的颤抖。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俨然成了围观群众。
请开始你的表演。
“什么?”向以菱果然被陆襄襄的骚话搞懵了,震惊道,“你再说一遍?”
哪里还有刚才的挑衅和娇气。
光剩下三观受挫了。
*
陆襄襄凉凉地看她一眼,“你听见了。”
她看也不看盛临川。
向以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有些好笑地看向陆襄襄,强作镇定,“临川才三十,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陆襄襄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继续涮菜。
“年轻的时候太放飞自己了呗。”
盛临川挑眉。
还带嘲讽的?
他一开始是饶有兴致地看戏,可是听了这没两句话,怎么感觉陆襄襄真的开始生气了?
“你多大?”向以菱被陆襄襄的镇定和盛临川的“默认”弄得真有些怀疑起来。
陆襄襄心里算了算年纪,面不改色地撒谎,“十七。”
她吃下一口菌菇,学着盛临川优雅的样子细嚼慢咽,致力营造出一种遗传的相似性。
她今天穿着T恤和短裤,又没怎么化妆,说自己是十七岁应该能蒙骗过去吧。
大不了就让这女人以为自己长得老呗,反正她现在是盛临川的女儿,长得老相也是遗传。
向以菱上下打量起镇定自若的陆襄襄来。
或许是心理作用,她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姑娘和盛临川长得像。
向以菱的内心不禁动摇起来。
难不成是真的?
男人十三岁……约莫着也有了生育能力了吧。
或许???
盛临川注意到向以菱逐渐接受的眼神,心里觉得这女人的智商是真的不高。
说实在,向以菱也是在商场上沉浮多年的女人,到底还是有几分沉着。
她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整理好心神。
——不管这姑娘是不是盛临川的女人,她根本不在乎。
盛临川这样的男人,就算早年在外面胡天胡地,到底也是过去的事情。他这样的长相与家世,就算是现在有老婆,她都不介意把他抢过来。
她脸上重新浮上笑容,“抱歉刚才我失态了,我只是有些惊讶。”
说着她又含情脉脉地看向盛临川,高跟鞋轻轻贴上他的小腿。
“临川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
盛临川不动声色地把腿挪开,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被对面的姑娘抢白。
陆襄襄掀她一眼,神态中透着讥笑,“你谁?跟你说得着吗?”
毫不留情。
落人面子的事,她虽然不如金朝熟练,但是这玩意也用不着学。
向以菱面色微变,略微僵硬一瞬间之后,又恢复了笑容,甚至还勉强自己带上了一丝慈爱。
“小姑娘说话这么直率,很有个性啊,很像你爸爸。”
寡人像你爸爸。
呵呵。
“是挺像他的,”陆襄襄做作地一笑,花枝招展,“我儿子也两岁了。”
平凡的火锅店中上演着尴尬的伦·理大戏。
剧情的展开说实在连陆襄襄本人都没想到。
盛临川看着对面肆意放话的姑娘,嘴角逸出笑意,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纵容。
“是啊,回国之后发现多了个孙子,实在开心。”
向以菱语塞。
这话没法接。
她转头看向身旁眉眼染上笑意的盛临川,又看向对面眼中带着毫不掩饰轻蔑的姑娘。
说实在,她是真摸不清这个“盛襄襄”说的话是真是假。
她的话越说越荒唐,可是盛临川的话……
很苦恼,感觉世界被颠覆。
但是她心中冒出的直觉告诉她,再继续聊下去,可能没什么好结果。
这姑娘对她的态度,显然是盛临川默认的。
向以菱可以当场质疑这个“盛襄襄”,却没办法和盛临川杠上。
她压下心中的火气和狐疑。
“临川,”她不再看陆襄襄,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向盛临川,“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她又凑到男人耳畔,轻柔地娇笑开口。
两人距离凑得极近,陆襄襄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姑娘眯起眼,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装着牛肉的盘子撞上了蔬菜篓子,蔬菜篓子撞上了菌菇篓子,菌菇篓子撞上了装着脑花的盘子,装着脑花的盘子撞上了向以菱的胸口。
陆襄襄拿着牛肉,看着向以菱白花花粘糊糊的胸口,睁大双眼一脸的无辜。
“抱歉啊,手抖。”
盛临川点上一根烟,噙着笑意,眼里只有对面那狐狸似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