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打闹间，一个男人朝她们走来。
陆襄襄和夏玫瑰见到来人，颇有默契地一齐冷下了脸。
她看着眼前男人清俊帅脸上得体的笑容，深深感觉有些人真是将演技当作了人生在世的必备技能。
明明上次在酒店门口她都动上手了，可转过头来郑骁却仍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段位颇高。
“襄襄，”他笑得若无其事，“我来找你对戏。”
——在“迷城”见面，他叫她陆小姐。
——被她退了酒之后，他叫她陆襄襄。
——现在她膝击了他，他叫她襄襄。
所以称呼的亲密程度随着两人的过节加深呈正相关增长。
郑骁，你莫不是个抖M？陆襄襄内心哆嗦了一下。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站起身来，“哦好，我先去找张纨拿下新剧本，再沟通沟通剧情。”
顺便强行要求他改戏。
“不用了，”郑骁笑得志得意满，“张纨不在，我把剧本给你拿来了。”说着递上一本崭新的剧本。
陆襄襄，今日一败。
*
张纨的新剧本真TM鬼畜。
看完新剧情的陆襄襄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
原本泰坦尼亚的剧情是：她因为和丈夫仙王奥布朗争夺一个侍童产生争执，奥布朗为了戏弄她，给她的双眼洒上了爱情花汁，使她会爱上第一个睁眼看见的人——然后她爱上了一睁眼就见到的、被精灵捉弄而变成了驴子的、凡人演员波顿。
原著里的泰坦尼亚是彻头彻尾的喜剧引线人物。
张纨改编过前一个版本，基本还是延续了这一套路，只不过最后泰坦尼亚的高傲让她无法接受奥布朗的戏弄，最后离开了奥布朗，成了最后剧中唯一一个孤家寡人。
这个版本相较于原著，少了人物性格前后转变太快的硬伤，更能让人产生共鸣。
陆襄襄觉得改编得很不错。
然后这个新版本就撞碎了她的三观。
高傲的泰坦尼亚不能承受自己被丈夫戏弄而爱上一个驴子的事实，于是亲手杀死了奥布朗，并且矫枉过正，强行勾引了刚刚和爱人海伦娜表白心迹、正要和情敌利桑达为爱决斗的戴梅丘斯并和他发生了关系，更可怕的是——戴梅丘斯到剧终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境。
来来来，老哥，你告诉我这种剧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喜剧里？
你是在写鬼畜小黄文吗？
张纨这个狗逼就不怕压不住莎士比亚的棺材板。
*
陆襄襄看完了剧本，和郑骁对起戏来。
一开始本来是想读一遍剧本再开始，但是翻了几页两人相遇的场景之后，陆襄襄颇为难堪地发现——泰坦尼亚和戴梅丘斯根本没几个字对话，纯粹就是ONS。
这TM算什么感情戏？这就是活生生的肉戏！
陆襄襄心里骂张纨骂的更厉害了。
*
此时的陆襄襄，正蹲在树丛里待机。
等戴梅丘斯进入森林，来上一段独白之后，就到了泰坦尼亚出场勾引他的戏份了。
她从道具树丛的缝隙中往外偷看，郑骁正演得起劲。
说句公允的话，郑骁的皮囊和演技真的都挺不错，算是现在娱乐圈之前景和趋势都很不错的小生，而且团队素质奇高，就他撩骚的频率，居然一次都没被爆出夜会撩妹的新闻，估摸着未来发展不可限量。
“利桑达！你这个卑劣的、令人厌恶的混蛋，你给我出来！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配得上我的月光——海伦娜！”戴梅丘斯拎着根粗大的树枝，正四处寻找情敌利桑达。
此时的森林被精灵施了法术，变得雾气蒙蒙，利桑达和戴梅丘斯虽然相互叫嚣着，却没办法找到对方。
戴梅丘斯坐在地上，有些疲倦。
“我的月光、我的玫瑰海伦娜，我愿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疯狂、为你堕落，只愿你能瞧见我一眼、只愿你能爱我一场。”戴梅丘斯在台上深情告白爱人海伦娜。
真TM违和。
*
滋滋。
陆襄襄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原本她是不打算接的，但是正好导演看到这里喊了暂停，要和郑骁讨论表演，于是她拿出手机。
——盛临川。
帅男人自己送上门了。
“喂？”她接起电话，捂着嘴蹲在树丛里小声开口。她现在在舞台上待机，还是不要太张扬自己正在分心的事情为好。
“你在忙？”盛临川听出了她声音的异样。
“还行，中场休息。”陆襄襄解释道，眼睛紧盯着舞台，随时注意郑骁什么时候再继续。
“什么时候排完？”
陆襄襄看了下时间，“还有一小时吧，怎么了？”
盛临川那头顿了一顿，开口，“你今天没带司机出门。”
“哦，我今天坐地铁过来的。”陆襄襄有点奇怪，盛临川特意打电话来就为了这点事？
“……那我一会去接你。”
陆襄襄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啊？”
“我正好路过你们剧团附近。”
啊。
她抿起唇偷笑。
这算不算是……欲盖弥彰？
“好。”她的嘴角恨不得上扬到太阳穴。
这时，台上的戴梅丘斯又开始独白。
“啊，不跟你说了，我准备上场了。”陆襄襄匆匆挂了电话。
顿了一顿，又偷摸着拿出手机，将盛临川电话的备注改成了“我男人”。
十分朴素。
*
盛临川放下电话，走进小门。
进剧团的时候，看门的大爷似乎认识陆襄襄，刚报出她的名字就乐呵呵地把他放了进来，让盛临川有点怀疑大爷的专业性。
估摸着她这时候应该在排练，他径直走向剧团自带的小剧场。
小剧场的舞台构造和真正的剧场差不多，不过观众席只有寥寥数排，仅仅供内部人员预审和平时排演使用。
此时剧场内的灯光全打在舞台上，观众席漆黑一片，盛临川寻了后排的角落坐下。
他看向舞台，此时台上只有一个人在独白。
倒是熟人。他想起那日被陆襄襄膝击倒地的郑骁，浅笑起来。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不是说快要上场了吗？
幕布后的干冰机缓缓放出烟雾。
台上的戴梅丘斯倚靠在巨石边上休息，“森林中的岚雾如此浓重，不知今夜我的爱人能否安睡……”
戴梅丘斯缓缓进入梦乡。
烟雾渐浓，音乐响起，舞台上的灯光变得迷幻起来。
泰坦尼亚出场。
盛临川见到陆襄襄，一脸冰冷地从树丛后出现。
她下巴高高抬起，缓步走出，眼眸低垂，白肤红唇黑发，在霓虹灯光下，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一出现，台下的众人目光便被她吸引。
她双臂伸展在前，纤长的十指张开，微微颤抖。她目光扫过自己的双手，唇边逸出一丝冷笑，可是等到那双眼睛抬起，却能见到其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孤冷。
“即便是我的丈夫，也不允许戏弄于我。”
她唇角依然上翘，眼眸却又缓缓闭上，一捧清泪自她眼中落下。
这段戏是泰坦尼亚刚刚亲手杀死丈夫仙王奥布朗的戏份。泰坦尼亚是高傲矜贵的森林仙后，绝不容许有人将她玩弄于鼓掌——即便那是她的丈夫。
盛临川靠在观众椅背上，目光追随着台上的姑娘。
泰坦尼亚走到舞台中间，浓雾掩住她的下半身，虽然只穿着平时的衣服，但陆襄襄凛冽的气势使人忽略了违和。
她脖颈伸长，抬头向上，露出细长的颈线。
“奥布朗，奥布朗，奥布朗。”
“你以为让我爱上凡人是对我最大的辱没，可你永远不能理解，凡人的无知不是罪孽，而你口中的玩笑戏弄才叫我恶心。”
她微微侧头，发现了此时正倚在巨石边上沉睡的戴梅丘斯。
泰坦尼亚魅惑地一笑，唇边的那颗痣灵动起来。
“凡人的爱情不过是虚妄。奥布朗，即便你死了，我也要叫你看看，你的辱没在我眼里从来不值一提。”
“欲·望，才是应有的真实。”
盛临川呼吸一窒。
泰坦尼亚缓缓蹲下，右手抚上戴梅丘斯的胸膛，带着情·欲的色彩。
戴梅丘斯仍在梦中。他闭着眼睛，嘴里有些迷蒙地叫着自己爱人的名字。
“海伦娜……海伦娜……是你吗？”
泰坦尼亚轻笑，她伏在戴梅丘斯的耳边，冷艳的双眸斜斜地看向台下，带着妖娆而狡诈的笑意，直白又婉转。
“是我。”
戴梅丘斯的双手牢牢将她锢在怀中，脸上露出疯狂的渴求与爱慕。
“海伦娜！我的海伦娜！”
泰坦尼亚笑得肆意。
她将手指伸入他的发间，嘴唇触到男人的皮肤。
男人的手抚上她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