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临川猛地站起。
他的胸口死死地压上一块大石。
他见到舞台上那熟悉又妖娇的身影，正贴近另一具健壮的身体。
——不可以。
他眉头深蹙，心中一头怪兽叫嚣着要立刻上前将姑娘拉开，将她身畔的男人狠狠揍上一顿。
他想到梦中那与他纠缠的身体。
他手上攥紧了拳头，上前两步，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不过是在演戏。”理智压制住他的冲动，他低低开口，似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心中的烦躁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他抬眼重新望向舞台。烟雾弥漫，两人紧贴的身影已经难以见到，只是台上的音乐却更为激荡起来，仿佛在暗示这森林中发生的事情。
那跌宕的乐声传进他的耳朵，伴随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起，那个姑娘就已经出现在他心里了。
她轻舔唇角小痣的样子、她轻颤着叫他小叔的样子、她在霓虹灯光下靠近的样子、她在夜风中抬眸看向他的样子、她娇笑着说以身相许的样子、她闭着眼诵念福音的样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襄襄像一团火。
让他不自觉地靠近。
让他不自觉地也跟着温暖起来。
盛临川眼眸抬起，看向仍旧烟雾弥漫的舞台，心绪忽地平静下来。
他们隔了很远，可是却从没有人离他那么近。
*
“好！很好！”导演的声音传来，舞台上的烟雾迅速散去，露出台上的两人。
此时陆襄襄和郑骁离了一米远，丝毫看不出刚才两人演了一场亲密戏。
“小陆，你刚才那场戏很不错，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排练新剧本，”导演赞道，“情绪和台词也很到位，就是有几个动作我觉得可以再雕琢一下……”
郑骁有些怔怔地看向正和导演讨论剧情的陆襄襄。
他见过无数次陆襄襄演戏，可是这却是同他第一次的正面对戏。此时的他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全剧团、包括张纨那样的鬼才都看中这个姑娘。
她彷佛有天生的魔力，能让你将心里所有的杂念摒弃，能让你沉迷在剧中的角色中醒不过来。
他俩上一场戏，他居然真的起了旖旎的欲念。
陆襄襄饱含情欲和引诱的眼神太过直白，让他险些分不清现实与舞台。作为一个专业经验丰富的演员——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发生。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陆襄襄三番两次落他面子、甚至对他动手，他都无法对她生出怨恨气恼的原因——他好像真的动了心。无论是现实中的陆襄襄，抑或是今天舞台上的泰坦尼亚。
“好了，下一场！”导演和陆襄襄讨论完，又高声指挥起来，“这一场的演员可以休息了！”
郑骁从舞台上下去，陆襄襄不知跑去了哪里。
他走向后台。
刚刚走到幕布后，却见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男人高挑出众的样貌和身形引得剧团中的小姑娘纷纷侧目发射羞涩爱心。郑骁眯了眯眼，发现他不善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
“盛先生。”郑骁维持着往日温和的笑容朝他打招呼。
原本清俊帅气的他站在盛临川面前，却骤然间失色不少。就好像一颗明亮的星辰，和皎月离得太近。
盛临川嘴角呈现上翘的弧度，这份笑意在见到他之后却没到达眼底。
“郑先生你好。”他懒懒地打起招呼。
“盛先生是来找襄襄的？”
盛临川眼眸紧了紧。襄襄这样的称呼出现在他嘴里，真是……让人不爽啊。
“对，”他一笑，掀起眼眸看他，含笑的眼里掠过一丝挑衅，“我来接她回家。”
像是在炫耀，或是……报复？
郑骁眉头一皱，笑容出现裂缝。
“襄襄叫盛先生小叔，你们之间一定很亲近。”
上次陆襄襄在酒店门口说的那番鬼话，郑骁在回过神之后便反应过来——说什么盛家的私生女，不过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是，陆襄襄叫盛临川小叔却是确定的。
盛临川懒懒看他，微微挑眉，“和郑先生无关吧。”
郑骁被这样直白地对待，却丝毫不见生气。
他一笑。
“我想追求襄襄，当然要多了解她……和她身边的人。”
盛临川抬眸，嗤笑一声。
“上次那膝击没给你疼清醒？”
郑骁眯起眼，失了笑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把心收一收，盛家的人不是你能碰的。”
话毕，盛临川见到远远朝这边过来的陆襄襄，眼中升起暖意，就要迎上前去。
“她是盛霆的人，还是你盛临川的人？”后面传来声音。
既是刻意的试探，也是疑问。
盛临川没有回头，看着见到他之后眼前一亮然后蹦跶过来的姑娘，嘴角扬起。
“关你屁事。”
总归是我盛家的人。
*
“你来的好快。”陆襄襄笑得开心，跑上前来。
“嗯，”盛临川眼中含笑应道，胸腔中漾起一阵温热，“没什么事情，就直接过来了。”
语调不复刚才和郑骁说话时的冷硬。
陆襄襄压根没注意到他身后的郑骁——或许说，有盛临川在的时候，她也没办法能注意到别的人。她凑上前，眼神带着希冀看着他。
“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接我？”
盛临川嘴角上扬。
“顺路。”
狗男人。
陆襄襄眯起眼。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给他铺路吗？就不能顺杆爬一爬？
不知情趣、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哦。”陆襄襄撅起嘴似是有些不满，自然地挽起盛临川的手臂拉他朝后台走去，嘴里还在小声嘟囔。
“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呢。”
盛临川任姑娘挽着自己的手，眉眼染笑。
是想你了。
他身后的郑骁眼神一凛。
张扬如陆襄襄，又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小女人的模样？
她和盛临川……
*
手臂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姑娘拉着他走着，一路叽叽喳喳。
盛临川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不自觉的笑。
其实他原本今天没想过来。
周氏约了他中午签约顺便吃饭，他到定好的日料馆时，周芃已经在那了。
他知道周氏的公子周见衡和盛霆是好友，似乎还耽误在新加坡没回来，或许陆襄襄也认识他。
但是生意上的事情，总不是人情就可以谈下来的。
如今周见衡管着周家在亚洲的生意，国内的暂时由他姐姐周芃打理。
签约合作什么的很顺利，早就提前谈好了。就是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周芃手下的一个经理，他女朋友正好也在那家日料吃饭。
——两人如同鹊巢相会一样偶遇了。
盛临川看着那姑娘瞧周芃手下那经理的眼神，忽然胸中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情。
就是觉得……他也想要。
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到了陆襄襄所在的剧团门口。
他仿佛不受自己控制，鬼使神差地打了电话。
这算不算是……失控？
*
陆襄襄拉着他进了后台。
“你等我一会，我收拾好东西就走。”
盛临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姑娘站在化妆台前，收拾着自己的杂物。
后台很大，一排一排的衣服架子堆叠，数不清数量，贴满了各色的标签；空地上杂乱地堆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和道具；供演员休息的沙发和躺椅凌乱地摆了好几张。
空气里隐隐漫着一股化妆品的香味，有一种跌落尘埃的市井气。
他抬起头，看见姑娘正被明亮的化妆灯照得明晰，灯光透过衣料，像是X光穿过人体，将她的身型完全展示出来。
另一个人影从边上踮着脚过来。
陆襄襄正拨拉着自己包里的东西，突然觉得腰上一暖，一双手就已经抚上了她的腰肢。
她僵了一瞬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夏玫瑰，你是要吓死我？”陆襄襄笑着回头打了她一下。
夏玫瑰这个动手动脚的毛病，吓着她好几次。
“我哪里舍得。”夏玫瑰搂着她笑。
陆襄襄斜斜瞟她一眼，“你不是该在排练？”
夏玫瑰当即翻了个白眼，“导演正揪着郑骁骂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状态不大行，入不了戏。”
哎？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陆襄襄有些疑惑。
刚才她和郑骁排练的时候，心里还暗自称赞他，第一场和她对戏就能这么默契，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
原来是个烟花流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