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咚咚的声音响起，盛老爷子朝他们走来。
盛霆内心开始哆嗦。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假装镇定，“襄襄还是个小姑娘，见到您有些紧张。”
盛老爷子目光凌厉地打量了陆襄襄片刻，“小姑娘什么？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个年纪的女人，孩子都窜一院子了。”
大佬，您是兔子精吗生的既多又快？
姑娘抬眼看向老爷子，小声又软糯地来了一句，“爷爷，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
抱歉，朕是一枚杠精。
大厅中沉默片刻，只有盛临川闷闷的笑声传来。
陆襄襄，你可以。
“侄媳妇说得对。”
盛临川一本正经地附和。陆襄襄偷瞄一眼，见盛临川毫无形象地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双眼眯着像只懒猫，不由得有些想笑。
他余光对上陆襄襄的眼神，朝她轻轻眨了眨眼。
陆襄襄转过头去再不看他，抿着嘴笑，唇边的小痣一动。
“你别说话！”威严的盛老爷子突然燃起战火，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陆襄襄又偷偷抬眼，发现盛老爷子的话完全不是对着她说的，他凌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盛临川。
可以啊老哥，一上来就吸引了火力。
盛临川却毫不在意地一笑，仿佛盛老爷子瞪着的不是他。
“年纪多大了还这么大脾气？您出去打听打听，这周围方圆十里的小孩听到您的名字都跟听鬼故事似的，”或许是怕盛老爷子不够生气，盛临川又添了一句，“我看以后，您应该在宅子门口贴上一张条，盛老爷子——可止小儿夜啼。”
他懒懒地在坐在沙发上，仿佛正在唠家常。
“你这个小兔崽子！”盛老爷子提起拐杖，健步如飞的朝盛临川冲了过来，“我看你是皮痒了，好几年不回国，一回来就光知道气你爹！”
看您这个腿脚——老爷子您的拐杖是专业打人用的？
盛临川也是个有经验的，三步两步的就躲过了盛老爷子的拐杖狙击，并且成功的躲到了陆襄襄背后。
陆襄襄只觉得男人高大的身量在他身后投下一片长长的投影，隐约能闻见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皂味和烟草味。
这边盛老爷子见到盛临川居然躲到了姑娘身后，气得哆嗦起来，用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陆襄襄在心里默默的给他点了个赞。
老哥，这波操作很可以。今天盛老爷子，估计没有什么精力再来对付她了。
“哼！”盛老爷子颤抖半晌之后，无可奈何地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主座上坐了下来，不稀得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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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嗓音虽老却透出一股小孩心气，明明语调是动怒了，可又让人觉得，像是在……撒娇？
盛老妇人从到大厅外面走进来。陆襄襄伸头望去，见到一个清瘦娇小的老太太，步伐轻快，脸上皱纹不多，满脸的不满。她手上拎着一个菜篮子，里边放着满满当当水嫩翠青的绿叶蔬菜。
“你又气你爸！”盛老夫人皱着眉头看向盛临川，或许是因为个子娇小声音又温软，一点教训人的气势都没有。
可是瞧着盛临川的模样，显然是更听老夫人的话。
陆襄襄和盛霆十分有默契地同时鞠躬，又十分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奶奶好！”
看看，这就是多日训练后的成果。
盛老夫人注意到这边，神态马上柔和不少。
“是襄襄吧？”盛老夫人瞬间变脸，颇为亲热地上前，放下手中的菜篮子，上前握住陆襄襄的双手，脸上神情和蔼又亲切，开始了一长串的对话，“你真人可比照片漂亮多了，也不知道盛霆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遇上了你，从见到你照片的那个时候，奶奶就想见你了，可是盛霆啊，把你藏着掖着跟宝贝似的，就是不敢往家里带，还是我趁着我们家老头子生日才劝了盛霆他妈，让盛霆把你带回家呢……”
啊咧？奶奶，您是盛家人吗？
您是友军潜伏在盛家的卧底吧？
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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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夫人是个极好相处的老太太。
好到什么程度呢——她拽着陆襄襄足足唠了半个多小时的家常，唠得陆襄襄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紧张；更有甚者，面对后来进门见到陆襄襄脸色极差的盛太夫妇，盛老夫人还拎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妇教训了半天，生生让他们硬朝陆襄襄微笑寒暄起来。
即便那微笑实在难看。
可仍旧多亏了盛老夫人，这几个小时才不至于度日如年。
期间，盛太夫妇和老爷子就在边上面无表情冷眼旁观，而盛霆和盛临川则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态。
“对了，襄襄，”盛老夫人笑着看她，越看越对自己的孙媳妇满意，“你得和奶奶说说你和盛霆是怎么认识的，奶奶喜欢你们年轻人的故事。”
啊，这个好办，他们对过台词。
果然，盛霆按照既定的剧本出马，一板一眼地开口，“我们就是在英国念书的时候认识的，一开始是朋友，后来慢慢有了感情。”
很好，简单又合理，完美的答案。
“这也太概括了，”盛临川突然开口，他噙着笑，语调中带着些狡诈，“老夫人喜欢听细节，小侄媳妇……你得讲讲。”
彷佛是在强调“小侄媳妇”这四个字，盛临川故意将尾音拖长，教陆襄襄听得耳朵一热。
盛临川，本来以为你是我方掩护小组，没想到你居然是敌方狙击手。
陆襄襄想瞪他，却生生忍住了冲动。
毕竟，她扮演的是软萌纯情小白兔，不能做任何影响自己形象的事情。
“对啊襄襄，你快给奶奶讲讲细节，”盛老夫人同样十分热切，一脸期待地看着陆襄襄，“就说说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吧。”
第一次见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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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伦敦中区的酒吧，陆襄襄深夜跟人拼酒，对上了年少气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号称千杯不醉的盛霆。
“我们是在伦敦中区的咖啡馆认识的，当时我正在准备功课，遇见了也来喝咖啡的盛霆。”陆襄襄张嘴就来，丝毫不带犹豫并且决定要锦上添花一番，“我们双方一见钟情，第一面就相互有了好感，盛霆特别绅士，长得也很好。”
接着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了故事的男主角——盛霆一口茶呛进了气管，开始咳嗽起来。
我儿，是不是被父皇精湛的演技感动了？
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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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盛霆不懂事小看了她，夸下海口要将她这个同胞拿下，结果还没喝到一半就倒地不起，并且吐了她一身。
“我那时候功课不大好，盛霆他特别热心，主动开始教我，然后就不小心撞洒了咖啡，”她像是受到了鼓舞，开始自由发挥，“奶奶你不知道，盛霆虽然在公司看着稳重，可是实际上笨手笨脚的，还得需要人照顾，家里的鸡蛋都不知道放哪。”
不经意间露出细节，能让观众更信服。
“阿霆不是蛋白质过敏？”对面轻飘飘飞来一句话。
陆襄襄僵住。啊，发挥大发了。
她沉住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恢复微笑，“连过敏源在哪都不知道，可见他有多粗心。”
太棒了，她圆的太完美了。
*
——后来她将人事不省的盛霆拖到角落，正翻他钱包准备拿自己衣服干洗的赔偿时，撞上了来找盛霆的金朝。
“盛霆弄脏了我的衣服之后很抱歉，就坚持要赔偿我的干洗费用，后来金家的小少爷金朝也来了，也坚持要给我赔偿。”陆襄襄呵呵假笑着摸摸盛霆的肩，后者正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融入这个故事，“我当时就觉得，连朋友都这么绅士，盛霆一定是个特别好的男人。”
堂上众人有点犹豫。夸盛霆就算了，自家的喇叭花怎么着都香。
可是金家的小少爷怎么也跟绅士沾不上边啊……算了算了，可能是小姑娘识人不清吧。
“其实不过是一小块咖啡渍，本来也不算什么，但是……”
她继续开口努力装出羞涩的样子，“但是我想多跟他接触一些，所以答应让他再请我喝一次咖啡。”
这个人设，标准的盛世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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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金朝这憨憨以为她是盛霆找的小姐，两人正扯皮着就被突袭酒吧的Police碰上，接着三人被带回警局，在同一个关押间里待了一夜。
“后来我们三个就去了干洗店，谁知道正遇上干洗店断电，我们就被困在里面一晚上。”她眼神望向远方，嘴角露出笑意，像是沉浸在回忆中，“盛霆对陌生人也很好，怕我着凉，一直握着我的手，后来我睡着了，他还把自己的衣服给我盖上。”
盛霆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他那天晚上人事不省地在关押间里躺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握着她的手给她盖衣服？呵呵。
据金朝回忆，那天晚上陆襄襄叫他见了不少世面。
他初时以为她是特殊职业从业者，见她长得好看，言语之间就不断地调戏轻蔑。谁知这姑娘比他凶恶得多，嗓门也大，在关押间里把他骂得体无完肤根本不能反嘴。自此之后金朝就再也没敢试图跟陆襄襄对骂过。
怕她着凉握她的手？怕是要被她打成半身不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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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田簌和历小隽来保释自己的时候，撞上了同样来保释他俩的周见衡，于是六人自此认识。
“我们在干洗店里，聊得很投机，于是就渐渐发展成了恋爱关系。”陆襄襄甜甜一笑，老套的故事终于完结。
盛霆松了口气，陆襄襄的这回的演技勉强到位，他很满意。
“哎呀，”盛老夫人抓着陆襄襄的手不放，一脸的惊喜和感动，让她十分错愕，“你们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在茫茫人海中偏偏相遇，实在是有缘分。”
老夫人，原来你吃这一套？
如果这也算是缘分的话，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吧。
要说为什么陆襄襄从来没和盛霆产生过任何友情以外的感情，跟刚见面十分钟就被他吐了一身、第一天就关进了警局有直接关系。
陆襄襄低下头，假装羞涩地笑——她脸皮也没有厚到能直面自己的谎言。
可是余光中怎么有一道同现在的氛围如此不和谐的目光呢？
陆襄襄偷偷抬眸，对上了盛临川含着戏谑笑意的双眼。
那眸子中的笑意太过明显，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仔细看去，仍然如同梅花破雪一般，整个人沁出浓浓的暖意来。
她隐约觉得，自己的谎言可能被识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