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襄襄怔愣一瞬，眼泪忽然就这么下来了。
分明在得知盛临川出事之后，她从未落过一滴泪；分明她从来都是镇定而理智的一方。
可流泪这件事，一触即发，再难停下。
她抽抽搭搭地伏在病床边上，也顾不上什么鼻涕眼泪的就这么哗啦啦流下，全然不记得形象。
她哭得太厉害，比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得多。这眼泪如潮涌一般窜上眼眶、滑落脸颊，丝毫没有半分收敛。
倒是倒霉了盛临川。
分明他还是半身不遂、浑身绷带的伤患，但此刻却反倒要照顾起陆襄襄来。
“你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我都醒过来了，你别担心，你这样我要心疼的。”
沙哑的嗓音劝了半晌，谁知道姑娘的眼泪却越来越盛，停下来就更别想了。
又是劝了一会，某位重症伤患终于支持不住。
“襄襄……不如你给我叫下医生吧……我感觉……可能是不行了……”
陆襄襄终于手忙脚乱地从病床上起来了。
*
跨年当夜盛临川奇迹般醒来这件事，被陆襄襄对外渲染成了感天动地的爱情力量，全然没理会一众医生护士的奋力抢救。
不过等到盛临川真的出院，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他身上的烧伤到底还是没能完全痊愈，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不过鉴于能看到他身体的两位当事人都丝毫不介意这一点，倒也无所谓了。
脸颊边缘也留下了疤痕，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盛临川运气好，他的疤痕只在下颌线处有浅浅一道，并不明显，完全没有干扰到他的美貌。
不过头皮上倒是留下了一些痕迹，结成了疤痕之后不能再长头发，盛临川也没管，只换了个发型，两侧的头发剃得极短，乍一看倒是比以前还要清爽些。
过年前，陆襄襄完成了《魔女》第一轮的最后一次巡演，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长假。
大年三十这天，众人的假期正式开始，约定好了齐聚映月一起跨年。
历小隽和陆襄襄的父母都趁着过年早早去国外开始度假，她俩也算是难姐难妹无家可归，就留在了北京。
吃完了年夜饭，历小隽、田簌和陆襄襄三人缩在沙发一角边吃零食喝酒边聊天，盛霆一众倒是上了楼，说是有公事要聊。
“襄襄，”趁着酒意，田簌开了口，“其实说实在的，你到底心里对贺洵，还有没有感情？”
历小隽瞪她一眼，“你是喝多了吗？说的什么胡话？”
“我没喝多！”田簌犟嘴道，“我就觉得，不管贺洵干了多少错事，但是他的出发点都是太爱襄襄了。要是有这样的一个人对我，我肯定一辈子也没办法忘记他。”
历小隽当场就想骂人，却被陆襄襄拦了下来。
“我的确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贺洵。”她平静地开口，接着倒了一杯威士忌，缓缓入喉。
“但是一辈子忘不了不代表我爱他。”她笑笑，对上对面两双眼，“就好像我人生中爬过的一座高山，攀爬过程中的努力和辛苦，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但是就算记忆再深刻，那也只是一座山头而已。”
田簌摇了摇头，明确表示自己不明白。
“贺洵是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我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完美却虚无的世界，我把自己想象中的他和现实里的他完全弄混了。”
“我曾经爱他，我不否认。但是现在想一想，我当年爱上的，到底是他真正的这个人，还是那个幻梦里的他，我真的没办法分清。”
“你可能觉得，在他对我造成了那么多伤害之后，我居然这么平静、没有一分怨恨的态度，代表了我爱他。可实际上，这正是我不爱他的表现。”
“因为我对他不再有额外的感情，所以我能理智地看待他的行为。我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更因此，我能客观地看待他的行为——他只是一直沉浸在当年的梦里没有醒过来而已。”
“我不怨恨他，我只是觉得可惜。他那样的人，原本应该拥有更好的人。”
她语气淡淡，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神情平静温和。
过了一会，盛霆他们一批人从楼上下来，客厅里重新热闹起来，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到了快零点的时候，由于城区不能放烟火，金朝开了脑洞，不知道从哪下了个放烟花的视频，投屏到了映月的大厅上。
金红的烟火带着长长的尾巴，缓缓冲向夜空，带着呲啦啦的火花声，在深蓝的天幕升到最高点，终是炸开了盛大绚烂的花朵。
一时间烟花绚烂、满室斑斓。
在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中，陆襄襄缩在盛临川的怀里，只觉得温暖又惬意。
“盛临川，”她声音放低，凑到了男人的耳边，“你在我身边，实在是太好了。”
盛临川笑，接着蹭了蹭姑娘的耳朵。
“我也这样觉得。”
*
过年的几天，盛临川按照中国的节假日给自己放了假。
然后引起了荷兰公司的一众愤愤。
直到这个时候，陆襄襄才终于知道，那个盛霆时常挂在嘴边的，试图冲破中国市场的Precious就是盛临川自己的公司。
“所以抢自家侄子的生意，很得意吗？”陆襄襄道。
盛临川笑笑，将陆襄襄捞进了怀里，“他之前抢了他小婶，我不该报复一下吗？”
“喂喂，”陆襄襄敲敲他的头，“你也不想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假扮盛霆的女朋友，我还能怎么遇见你？”
“可是……”盛临川话锋转了转，“我们明明在之前就见过了。”
陆襄襄扁了扁嘴，“可是你当时都没要我的联系方式啊，你要怎么找到我？靠心电感应吗？”
盛临川闻言，摸了摸陆襄襄的头。
“当时老爷子给我发了你的照片。”
“哎？”
“你那时候已经是盛霆的女朋友，老爷子他们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你的照片，顺手发给了我催婚。”
陆襄襄眨了眨眼，“你一早就知道我们会再次见面了？”
盛临川点了点头。
“……所以你最开始说要住进映月，是不是早有预谋？”
盛临川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我感觉你这个人真的没下限，”陆襄襄吐槽，“明明我那时候是盛霆的女朋友，我把你当小叔，你却想泡我。”
盛临川挑了挑眉，“是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陆襄襄回想了下当时在老宅见面的场景。
“我觉得我演技还可以啊，演的挺像的。”
“可是眼神不对，”盛临川说着轻啄了啄她的嘴角，“你看盛霆的眼神不对。”
“哪里不对了？”
盛临川慢慢从嘴角吻下来，嘴里有些含糊。
“你看他，很平静。”
“可是当时你看我，眼里就像是藏着火。”
最后，又添了一句。
“就像我看你一样。”
*
正月十五那天，不堪疲惫的Eric强行拉走盛临川开始工作，到了下午的时候，陆襄襄原本正在看电影，却被盛临川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去趟超市买东西，又发来了一长串的购物清单。
跟盛临川在一起之后，两人逛超市的频率越来越高，俨然已经成了老夫老妻。
照着巨长的购物清单，陆襄襄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超市里，恨不能装了一整个购物车。
快结账的时候，她路过冷柜，想着今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就打算再买几包汤圆回家。
正选着，却发现汤圆这一柜正在做活动。
【情人节玫瑰馅汤圆买一送一。】
姑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不过她和盛临川原本也不是什么仪式感多强的情侣，也就没把情人节当回事。
随手拿了两包汤圆，陆襄襄就去柜台结了账。
好不容易将这一整个购物车的东西扛上了车之后，陆襄襄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恨不能将盛临川大卸八块。
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晚高峰，在路上还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盛临川还打了两个电话，问她在什么地方，并且表明自己也被拦在了晚高峰的车潮之中。
等到她好不容易到了楼底下，天色已经全黑了。
陆襄襄艰难地扛着大包小包上了楼，门缝里一片黑暗，显然盛临川还没有回家。
她嘴里咬着一兜子食物，空出一只手来，摁上了指纹。
“咔哒”一声，屋门开启。
陆襄襄垂着眼，费力地用一只脚卡住门，单脚先跨进去，整个人呈现出不自然的姿势挤了进去。
余光见到屋里有柔和的光。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满屋的蜡烛和玫瑰。
火光荧荧，映得人脸格外柔和。
窗外有微风轻柔扫进屋子，烛火轻轻摇晃。
盛临川站在整个客厅唯一一块空地上，手上拿着个东西，单膝跪地。
他说：“陆襄襄，嫁给我好不好。”
“咚”的一声，陆襄襄嘴里的塑料袋落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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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正文完，会有番外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