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还没回来,云夕已带着张御医和玉宛来了。
听见云夕招呼她:“玉宛姑姑请。”
玉宛轻轻地来到床前为我诊脉,半晌只听到她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只听云夕关切道:“如何?”
玉宛温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病并非一朝一夕所致,但她此番遭遇,确是将她的病折腾的越发严重了。眼下虽要不了她的命,可若不好生调养,任由下去,一旦病入膏肓,再无回天之力。张御医医术高明,元妃的确急需以针灸之术护身。”
我心中明白,这病根怕是从七岁那年就落下了,当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致。心病本是无药可医,只是我没想到会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张御医开口温声道:“玉宛,给元妃施针一事只能拜托你了。”
云夕接着道:“赵公公已去向王上请旨,应有十足的把握,定不会让姑姑和张御医受牵连。若王上真的怪罪下来,云夕愿承担一切罪责,只求玉宛姑姑尽快为王妃施针吧。”
“云夕姑娘,快请起。玉宛在这世上早已无牵无挂……”玉宛顿了顿,继续道:“早已将生死看透,也不怕担什么罪责,若能换得王妃痊愈,玉宛死有所值。”
她这番话出口,我心中大为惊讶,虽已知她身世凄楚,却不想内心也同样荒凉。
不知为何,我紧闭着的双目一阵微热,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玉宛……”
只听那张御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似乎如鲠在喉,有口难言。
不等张御医说完,玉宛似有意打断了他,说:“我要准备给元妃施针了,还麻烦云夕姑娘吩咐人去烧些热水来,张御医和其他人且到外面回避一下吧。”
云夕应了声,吩咐落英和芙蕖去烧水。
那张御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因要施针,云夕上前来,将我身上的衣衫层层脱去,瞬时冻得我直哆嗦。
云夕赶紧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大概是提醒我别漏了陷。谁知,我一不留神打了个喷嚏,一旁的玉宛此时怕已听到了。
糟了,实在是有失体统。我心中碎念,一阵窘迫,正想着要如何自我解围。
只听玉宛冷静道:“元妃可不必紧张,其实奴才方才为元妃把脉时,已觉察出端倪,奴才早已知道元妃并非是真的昏厥。”
听她这么一说,我反倒释然了,想来她医术精湛到连张御医都赞不绝口,自然是看得出我是假装昏厥。
索性也不再装下去,我睁开眼睛,松了口气,喉咙仍感到刺痛,沙哑道:“看来玉宛姑姑不仅医术精湛,眼力也甚好,连我假装昏厥都能知道。有劳玉宛姑姑冒此大险为我施针,只待我身体好些,再亲自答谢姑姑。”
玉宛淡淡一笑,施了一礼,谦逊道:“元妃言重了,奴才不敢欺瞒元妃,平日潜心研读医书,私下里曾偷偷给自己还有周身的宫人治病,并不能与张御医等相提并论。不过,这针灸之术,奴才自幼学起,私下里也常用,倒是有几分把握。若能医得好元妃的顽疾,奴才即使被治罪,也是值得的。”
这玉宛倒是很会说话,虽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还是令人听罢有些动容。
“奴才就要开始为元妃施针了,其实这针灸并不痛,只是扎在穴位上,有些穴位许会有些刺痛感。因此,还请元妃在奴才施针的时候不要害怕,稍稍忍耐一下就好。”
隐约感觉到那银针刺痛在手脚,我渐渐闭上了眼睛,只觉身子越来越往下沉,仿佛要坠入万丈深渊一般,整个人昏沉起来。
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的,也不知道玉宛是什么时候为我施完了针。
待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盖了厚厚两层被褥。
玉宛、云夕、落英和芙蕖都在旁边。
云夕见我睁开眼睛,欢喜道:“王妃总算醒来了!玉宛姑姑给王妃施针时候,王妃昏睡了过去,奴婢看着还有些担心。这下醒了,总算可以放心了。”
我忽觉四肢疲软,浑身无力,虚弱道:“我睡了多久?”
玉宛答道:“回元妃的话,睡了近两个时辰。”
我微微点头,问道:“玉宛姑姑,为何我只觉比之前更加虚脱了?”
玉宛答:“回元妃,方才奴才为元妃施针,反复刺激了头部和足底的多个穴位,现在体内的气脉刚刚疏通,内气运行,会消耗很多元气,自然觉得疲累无力。”
“辛苦玉宛姑姑了。”
“元妃言重。奴才已让落英和芙蕖在浴桶里备好了热水,王妃此时还需浸浴半个时辰。”
我试图起身,却十分吃力,云夕与落英赶紧上前来搀着我起来。每走一步,都只觉脚下如蹬空,一步一步走到那浴桶前,踩着朱漆凳子走进去。
那水烫得我将伸出去的一只脚,本能地缩了回来,再试了试,才渐渐适应了那水温,于是缓缓地在浴桶里坐了下来,被那热水淹没至锁骨,一阵暖流瞬间裹挟了冰冷的身体。
热气袅袅升腾至耳鼻喉目,清晰地嗅到那水中,除了黄芪、当归、柴胡、白芍、香附等几味药香之外,还有一股子异香,却不似普通的花香,任凭我自恃精通香药,竟也无从辨别出来。
此时,玉宛轻轻上前来,轻轻施了一礼,温声道:“奴才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元妃说,还请元妃准许。”
我微微怔了一下,淡淡吩咐道:“云夕、落英、芙蕖,你们三人先去殿外候着吧,我与玉宛姑姑讲几句话,有什么事情我再传唤你们进来。”
“诺。待会儿若是水温有些凉了,请及时传唤奴婢给您兑些热水,千万不可再着了凉。”
云夕应了一声,便立即带着落英和芙蕖出去了。
我心下正有疑问,见她刚好有话要说,便先开口道:“此刻殿内已无他人,玉宛姑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她自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先微微施了一礼,才压低了声音道:“奴才斗胆问一句,元妃可是有用过宫中禁忌的东西?”
我蓦然一惊,看着她,笑了笑,镇定道:“玉宛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