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叫红叶的宫女,我似乎见过,前阵子太王太后在落梅轩请了几位妃嫔去用晚膳,出来迎我的便是她。可她是太王太后宫里的人,宫里耳目众多,我要如何去找她呢?”
“和鸣殿有个园子叫‘温雪’园,那里平时鲜有人去。红叶每日申时会去浣衣司取太王太后洗好的衣服,接着返回寿康宫,她必须经过那温雪园才能回宫,你只需申时在温雪园等她出现即可。”
原来这红叶竟是雨滴夫人安插在太王太后身边的棋子,想来真是难以置信。
“狐玺明白了,还有一事想请教太妃。”
“说吧。”
“只是,红叶是寿康宫宫女,那日我见太王太后对她也是十分喜爱,想来她在寿康宫并不委屈,为何肯为太妃效力?”
她讥笑道:“喜爱?”
接着又是一声长笑,那笑声刺耳,冷得令人哆嗦。
我知此刻已不便再问下去,于是向她告辞,转身离开了合欢苑。
位于和鸣殿正中央的主殿是我所居住的和鸣居,东院有留香阁,西院有锦瑟阁,南院有合欢苑、北院有清风苑,专供游赏的园子有三个,分别是“掬水”、“温雪”、“松风”。
这温雪园离和鸣居稍稍偏远一些,我平日里也很少出去走动,倒是一次也没去过。
翌日下午,我趁着和鸣殿的宫人们在忙着打扫,一个人悄悄地跑到了温雪园里。
这里虽不常有人出入,倒并不觉着荒凉,那冬青草虽久未打理,却也长得壮而茂密,假山及石缝处的菖蒲也长得极旺,满园子的棠梨树,一树一树地开满了粉红或浅白的花,一阵风吹过,那花瓣潇潇而下,漫天飞舞,美得入画。
我怕被人发现,躲在一棵粗壮的棠梨树,等待红叶出现。
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轻怯的红衣宫女,手里捧着一个锦缎四方包裹,朝我这边方向走来。
离近了,方看清楚正是红叶。
我从那棵粗大的棠梨树后面轻轻地走出来,轻声道:“红叶姑娘请留步。”
许是没想到这里会突然有人,她像是被我吓了一跳,往旁边退闪了几步。捂着心口,缓了口气,看清了是我,才赶紧施礼道:“原来是和鸣殿的元妃,奴婢参见王妃,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这里一向鲜有人来,王妃怎会在这里?”
我环顾一下四周,轻声道:“红叶姑娘可否与我借别处说话?”
“王妃找奴婢?”
“嗯。”
我轻声应着,用手指着旁边不远处的假山,示意她到那里说话。她点点头,便随我一同走到了假山后面。
她四下里看了一下,低声道:“这里闲置了许多年,从前有些闹鬼的传闻,所以基本没什么人来,王妃不必太过担心。不知王妃找奴婢为何事?”
“是太妃让我来的。”
“太妃?”
“和鸣殿南院合欢苑的雨滴夫人,左贤王的母妃。”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我,恍惚了片刻,才缓缓镇定道:“奴婢从前的确受过雨滴夫人眷顾,不知太妃让王妃来找奴婢,为了何事?”
想必她对我是有所戒备的,我笑了笑,淡淡道:“太妃她让我转告你:月已到。”
她嘴角微微浮动了几下,镇定道:“王妃被封为‘元妃’,即将举行赐封大礼,听闻按辈分,太王太后是王妃的姑祖母,王妃这是为何……”
“这个,红叶姑娘不必多问。这只是我跟太妃之间用来做交换的条件,我会帮你们做一剂‘凝息香’,制作凝息香所用的配料,需要薄荷、香草、富丽菊、竹叶、石斛,另加一味‘蚀骨草’。而你,必须帮我弄一些我所需要的药材来。”
她迟疑了一下,淡淡道:“不知王妃想要什么东西?”
我低声道:“甘草、石斛、冷霜花、杏仁、木通、苦凝草。”
她眉头微蹙了一下,低声道:“其他的几味药材都好办,只是这苦凝草在宫中实不多见,奴婢只能尽力而为了。”
“不是尽力,是必须。”
她笑了笑,淡淡道:“难道王妃不想有子嗣吗?为何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更吃不准她此时是真心之言还是试探之言。
看来这红叶对药理略懂,却是一知半解的,制作玉禁散的那些药材的功效,看上去和民间避子汤的确很相似,但玉禁散的主要功效是禁欲,其次才是避子的功效。
接着道:“可和鸣殿四处都是太王太后的人,怕不便制作这些东西,这附近可有不易被人发现的空房子?”
她想了想,说:“这温雪园里就有一间,王妃若不介意,请随奴婢前来。”
我跟在红叶身后,沿着一条碎石小路,很快便来到了一间紧锁的屋子前。
她将手里的锦缎包裹放在草地上,从腰封的内层里拿出了一枚钥匙,她看了我一眼,便走过去将那把锁打开了。
推开门进去,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只有几件十分简陋的家具,倒也整齐。
我不禁问道:“这里曾是什么人住?”
她眼皮微微下沉,抿了抿嘴,伤神道:“回王妃的话,是从前一位带着奴婢长大的宫女的住处,她前年生病不起,就被宫里的人移到了这里,不管不问的,甚是可怜……我便每日来照顾她,直到她去世……她走后,我把这里全部都收拾干净了。也因为死过人,所以更加没人敢来。温雪园闹鬼纯属讹传,王妃请放心,这里最是稳妥不过。”
我点点头,觉得这红叶倒是个重情之人,也越发对她感到好奇了,她如今在寿康宫已是正五品宫女,以她这个年纪,在宫中也是不多见的,她为何要这样做呢?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你和太妃是怎样认识的?为何会为太妃冒如此大险?”
她怔了一下,哀伤之色瞬间氤氲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仿佛呼吸困难一般,微微张了张嘴,眼眶盈润。
良久,才缓缓道:“王妃一定是好奇,奴婢为何放着荣华富贵不要,放着身家性命不顾,却要为一个废弃的太妃效力,甘愿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既然王妃那么想知道,那就听奴婢给王妃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