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暗下去,将她的身世一一道来。
原来,当年红叶的父亲曾是朝中大臣,一直效忠太王太后,却因一事失利,便被太王太后处以车裂之刑,并灭了九族。一夜之间,她全家上下近千人被活埋。年仅6岁的她幸存了下来,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刚巧那日,雨滴夫人带着随身侍女出城办事,碰上她沿街乞讨,饿晕在雨滴夫人面前。雨滴夫人见她可怜,遂将她带回了宫中,把她交给一位宅心仁厚的尚服宫女教养,也就是之前在这间屋子去世的那位宫女。
从此,红叶跟这位尚服宫女长大,宫女待她极好,而红叶却很少能见到雨滴夫人。后来雨滴夫人落难,红叶听说后,便悄悄前去看她,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谁知,雨滴夫人竟告诉红叶,太王太后一心想要除掉她。红叶为感激雨滴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为自己的家人报仇,这才决定要助雨滴夫人除掉太王太后。
见她说完已泪如雨下,我亦听得落下泪来。
我见天色已不早,怕离开和鸣居太久,引人怀疑。
于是,我吩咐她今夜子时,要把制作“凝息香”的配料全部磨成粉末状,分装好,带来藏在这间屋子的床底下,然后把钥匙藏在门口的那块石头下面。
如此一来,我便可每日趁着宫人们睡熟的时候,悄悄溜出来,到这间屋子里来制作凝息香。
我正声道:“三日之后,凝息香做好后,你我仍约在这里相见,我必须见到玉禁散的药材,我才会把凝息香交给你。”
她笑了笑,施了一礼,恭声道:“王妃大可放心,太妃交代的事,奴婢绝不敢怠慢。况且,王妃现在也已知道奴婢的身世,奴婢已把柄在王妃手上,奴婢若敢戏弄王妃,王妃大可去揭发奴婢的身份,奴婢必会被处以极刑。”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很聪明,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本宫的把柄也在你的手上罢了。”
“奴婢不敢。”
“行了,总之做好凝息香之后,我必须要见到那些药材。”
说罢,便匆匆离开温雪园,一路上我都走的小心翼翼,倒真是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
想到红叶的身世,再想到雨滴夫人,又想到了自己,心下一阵凉意直达后背。
我如约在深夜子时换上宫女的衣服,提了一盏微亮的油灯,一路心惊胆战地溜到温雪园。
四周一片漆黑静谧,我心里当真害怕极了。从门前那块石头下面取了钥匙,拎着灯去开锁,门打开的那一刻,忽觉一阵一阵的寒意朝我袭来,我拼命强壮着胆子走进去,此刻手心都已微微沁出汗来。
颤抖着走到那床边,伸手摸了摸床底下,红叶果然如约备好了凝息香的配料,还有些炼蜜和简单的工具。
我取了东西,回头看了下,便去把门关上。我轻捻了捻那蚀骨草的粉末,心中深觉不安,思量了片刻,便擅自做了个决定。
我制香的时候,将那蚀骨草的含量按大大减少了。
这样一来,这份特制的凝息香毒性便降低了,太王太后的凝息香一向都是由她身边的掌事宫女云姑亲手所制,想来她也颇懂制香之术。
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寿康宫便闻到那浓烈的薄荷气息,只是我一直不明白,这凝息香原本的配方里,薄荷的比例虽相对多一些,却还不至于达到那般浓郁的比例,为何太王太后所用的凝息香竟有那般浓烈的薄荷气味?
难道是太王太后头风太过严重,颇为喜欢那薄荷的气味吗?
总之,我也不得不提高薄荷的比例,至少要让这香丸闻起来与之如出一辙。
否则,若是气味不对,或是毒性显露的太快,都必然会引起她们的警惕,到时不但伤不了太王太后,还会连累到自己。
毕竟,我此番刺杀幽王并非有万全的把握,万一这次不能成功,往后在宫中或许还要依靠太王太后的势力,我答应了太妃为她制香,但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我不得不自保。
将这凝息香做成了慢毒,这香丸一年半载都要不了太王太后的命,只会令她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并不会引起怀疑,万一遇上个什么情况,我也好随时抽身。
况且太王太后年事已高,身体渐弱也是常理之中,中毒之症怕连御医也未必能察觉。即使御医怀疑,也难以找出病因。那些人平日里都是提着脑袋做事,没有确凿把握之辞,他们也只会为求自保而照常医治。
我连着做了两晚,终于做好了,我将那制好的香丸装进红叶事先备下的罐子里,放回了床底下,长吁了一口气。
太王太后每日头风发作,都要在脸面前点那凝息香,这些香丸大约够薰上一年之久。
我速速离开了那间屋子,将门锁好,并将钥匙重新放回了石头下面。吹灭了油盏,一路摸黑回到了和鸣居。
果然,我隔了一日再去那间屋子,那凝息香及剩余少许的配料都已被拿走了,床底下放着的正是我要那几样药材的粉末。
我拿出来,轻捻着在鼻子前闻了闻,正是我所要的东西。
我将那些药粉按照比例配制出“玉禁散”,装在随身携带的小药瓶里,并将残余的东西全部倒进了池塘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到和鸣殿,宫人们睡得正酣,我轻手轻脚回到床上躺了下来,翻来覆去却不成眠。
不知为何,那日曦妃与我说的那番话,莫名地涌上了心头。
我在那黑暗之中紧紧闭上了眼睛,试图忘记那些话,可耳边却又回荡起了那日的萧声,我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内心的痛楚一点一点地撕咬着我,竟有泪珠子顺着眼角向下滑去。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吉时一到,我定要亲自手刃东方甫尹。
我要让他血债血偿,以慰我死去的父王、母后在天之灵,还有无数西虬将士以及那些无辜的西虬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