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惊惶,我转身欲走。
只听他在我身后扬声道:“公主可看到西面天空的白光吗?西方白虎,属金,主杀伐之气,只希望所有的腥风血雨不是因为公主而起。”
我愣愣地站住了,转过身来,朝他浅浅一笑,温声道:“先生何出此言?先生之言令狐玺越来越糊涂,可否为狐玺解惑?”
只见他喟然长叹,似有难言之隐一般,道:“或许天意不可违,天意不可违罢了。”
说罢,他便要朝内屋走,我不便进去,心中莫名感到惊恐万分,只在他身后,问了句:“敢问先生尊名?”
“称我虞子先生便是了。”他淡淡道,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仍是背对我,接着说:“公主还是快快请回吧,此地不宜久留。公主日后若是遇上麻烦,可再来访。”
惊异之至。我匆忙离开了此地,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此人是何来历?这幽宫虽大,但住的大多是后宫妃嫔、命妇及内廷宫差,怎还会有这等奇人异士也住在宫里?
想来,这位虞子先生既是叔父王昔日的座上客,那必定不是凡俗之辈,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大幽呢?
我心里碎念着,一路忐忑着离开那辟宅之地,沿着种满了樟树的夹道往回走。
快要到了掬水园正门的时候,边碰见了曦王妃,只带了一名侍女从园子里出来。
曦王妃笑盈盈朝我走来,先我一声招呼着:“狐玺妹妹。”
我微微施了一礼,温声道:“见过曦姐姐。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正要去福安阁。”她笑着淡淡道。
我一听到福安阁三个字,心下便不自觉地感到有些不自在。
不等我说话,曦王妃便又温声道:“王上每年一到秋冬交替的季节,就犯咳嗽,总得咳上月余时间,御医开的药方子吃多了似乎也不起作用了。这不,我给他炖了川贝枇杷,又加了甘草,王上在我那儿连吃了几日,说是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因此我便每日午膳过后给他送到福安阁去。”
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笑着柔声道:“曦姐姐素来性子贤良,又如此细心体贴,想来王上真是好福气。”
曦王妃笑了笑,淡然道:“妹妹说笑了,这本就是你我该做的分内之事。”
我似乎听懂了她话语间对我的提点,恭声道:“姐姐所言极是,往后妹妹理应向姐姐学习才是。”
“狐玺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微微点了点头,曦王妃转身对身后的侍女温声道:“红袖,你先退下吧,我想与她单独说句话。”
那个叫红袖的侍女应了声“诺”,又朝着我施了一礼,便转身走到离我与曦姐姐差不多十来米的地方,垂首等待。
曦王妃轻柔地拉起我一只手,带我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一棵高大的棠梨树底下,看着我笑了笑,柔声道:“狐玺妹妹自西虬来幽宫已有多久了?”
我想了想,笑着说:“近两个月了吧。”
曦王妃又道:“那妹妹一共见过幽王几次?”
我诧异着,想了想,温声道:“入幽那日加上落梅轩那日,算起来左不过就是两次了。”
我如实地回答道,却猜不透曦姐姐想要说些什么。
只见她面上似划过一丝失落之情,却又淡淡莞尔道:“妹妹可知我陪在王上身边有多少年了?”
我施了一礼,恭谦道:“狐玺不知。”
她笑了笑,怅然道:“我自十四岁便入宫为妃,算下来,陪在王上身边已有十年了。”
我见她怅然,心中十分不解,只得宽慰道:“在这幽宫里,曦姐姐是最早陪在王上身边的嫔妃,想来应是王上最信任最知心的人。”
她笑了笑,眼中似有波光闪动,脸上无意间露出的那丝荒凉感,似乎如何也遮掩不下。
她定定地看了看我,淡淡笑着说:“狐玺妹妹很是善解人意。”
说罢,她转身走到了那棵棠梨树前方的鱼池边上,我随后跟着过来,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陪着她。
她伫立在池边良久,又接着道:“倘若告诉妹妹,这十年来,我从未承宠,妹妹可会相信?”
我心下顿时吃了一惊,惊讶道:“怎会?曦姐姐莫不是在说笑,这怎么……”
我话未说完,她转过身来,淡淡一笑,眼中已是波光粼粼,我便知是真的了。
“狐玺妹妹有所不知。我入宫为妃那日,王上与我虽同房却不同床。此后,王上到墨玉阁来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却依旧照例是歇在偏殿的。直到最近,我忽然发现,自从狐玺妹妹住到和鸣殿以后,王上来我宫里的次数,竟突然多了起来。”
曦王妃缓缓地说着,脸上的笑意始终难掩心中的苍凉。我似乎听出了话中之意,却又不能理解。
我疑惑道:“曦姐姐,狐玺不知这是何意?”
“妹妹不要觉着惊慌,我并无他意。只是觉着有必要告诉妹妹。另外,还有一事,恐怕妹妹也是不知的。”她看着我,目光始终是那样的温和,又带着凄凉。
我婉声道:“曦姐姐但说无妨。”
她看了眼四周,朱唇微启,低声道:“后宫嫔妃如此之多,可多年来,王上却没得过一个子嗣,我更未听闻有那个妃嫔曾有过身孕之说,即使是承宠最多的翎王妃,进宫这么多年,却也从未有过身孕,想来这件事未免太过蹊跷了。”
我听罢只觉得十分震惊,莫非这东方甫尹有难言之疾?
只得压低了声音说:“难道是王上有……”
我一时说不出口,便被曦王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打断了,她温声道:“那绝无可能。”
见我疑惑至深,她又笑了笑,怅然道:“一开始,我也曾如狐玺妹妹这般怀疑过,可后来我私下逼问那御医,才知王上体魄康健,并无隐疾。”
我不解道:“可是那为何……”
曦王妃沉沉一叹,道:“妹妹聪慧,不会看不出王上对后宫妃嫔所谓的恩宠,不过是前朝利益倾轧的需要罢了。”
我生在王室,当然明白这些,叹声道:“可是自古以来,宫里本就是这样,这后宫里的红粉,哪一个不是因为家族利益的需要,迫于无奈才入宫嫁给王上的?就连你我不也是被逼无奈,才嫁入幽宫的吗?”
“不,我不是。我心甘情愿……”只见她盈盈一笑,眼角竟有了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