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圣明。臣妾只斗胆问一句,前些日子太后可是与王上起了争执?”
“你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我闻声慌忙伏在地上,恭敬道:“太后恕罪。因着那日王上从太后宫中出来,就到了臣妾的和鸣殿。臣妾虽伴驾不久,却从未见过王上那般模样。王上那日,那日……居然哭得像个孩子。”
“噢?”太后听闻,似有些惊讶,但随即讪笑了下,意味深长道:“看来你在甫尹心中果然不同。”
我不敢言语,只默默低着头。
“还知道些什么,说下去。”
“诺。臣妾还听说,太后想要封无缪为长信侯,甚至想迁居雍都。”
太后冷笑了声,道:“知道的还不少,这些也是王上告诉你的?”
“太后恕罪。”
太后继续道:“先前宫里上下都说王上近来专宠元妃,有不少妃嫔都跑到哀家这儿来抱怨、诉苦、吹风、告状,却都被哀家一一给挡了回去。你可知是为何?”
我心中一阵莫名慌乱,怯声道:“臣妾不知,还请太后教诲。”
太后叹了口气,怅然道:“吾儿虽贵为一国之君,可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眼中,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母子二人昔日在赵国颠沛之苦非常人所能承受,回到大幽后,即使有了先王的宠爱,也仍是如履薄冰,未能让他像其他公子一般,快乐无忧地长大。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知子莫若母啊,吾儿心思,也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看得最清楚不过。他把你看得重,是好事,也是坏事。”
太后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只觉她似乎并不是甫尹所认为的那般自私。她对甫尹的爱,亦不亚于世间任何一位母亲。
只是今日一来,心中已确定太后有孕之事,眼下她怕是最着急迁居雍都一事。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她,诚然道:“太后对王上可谓舐犊情深,王上对太后确是有些误解的。臣妾今日来此,是想助太后达成心愿。若太后肯听臣妾一言,王上必会答应封无缪为长信侯,甚至同意太后迁居雍都。”
“好大的口气,说来与哀家听听。”
“是。臣妾有个问题想请问太后,在王上与相邦之间,太后会站在哪一边?”
“大胆!”
虽预料到太后听后会发怒,却还是难免有些惊慌,一时间赶紧伏在地上,道:“太后息怒。臣妾无心冒犯太后,只是臣妾深知相邦在朝野上下举足轻重,又对太后和王上有大恩,所有才斗胆问了这个问题,臣妾是希望太后能够思虑此事。毕竟,这事关王上及大幽的江山。”
太后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道:“你是想提醒哀家,王上要有动作了?”
我深吸一口气,叩拜道: “太后圣明,臣妾相信太后定会助王上一臂之力。”
良久,才听到太后叹道:“要扳倒雪家,谈何容易?必须师出有名,且罪证确凿。哀家身为太后,久居深宫,这等事情不可轻易插手,若要插手,就必须要有一刀致命的把握。”
“太后所言极是。臣妾今日带来的这对翡翠柿子雕件,以及翎妃送给臣妾其他那些宝物,都命人一一记了在和鸣殿的账簿上。太后圣明,不会看不出这些东西绝非王上所赐之物。若是太后肯派人顺藤摸瓜,暗中调查这些东西的来历,定能查出雪家这些年的恶行罪状。此事非太后出手不可,一旦太后亲自查出雪家罪状属实,相邦便不能再包庇雪家,王上就能如愿扳倒雪家,以挫伤相邦羽翼。到时,王上定会明白太后一片苦心,自然也会答应封无缪为长信侯。”
太后似有些意外地看着我,道:“无怪甫尹待你异于旁人,今日与你这番叙谈,就连哀家也无法小觑了你这心思。”
“臣妾不敢,愿受太后教诲。”
“莫非是甫尹教你前来的?”
“太后多虑了,臣妾今日来此,乃是臣妾自个儿的心思。王上的性子,太后最清楚不过,若要他亲自开口,怕是还要过一阵子。不过,臣妾是得了王上许可,才来拜见太后的。”
“唔。”太后轻点了点头,继续道:“只是,眼下哀家已决定要迁居雍都,这一查起雪家的事,怕是要耽搁些时日了。”
我自是明白太后为何急着迁往雍都,道:“太后无须忧虑,不妨先派人去雍都的行宫,将那边一切安排妥当。朝野上下乃至民间,对雪家不满已久。臣妾相信,只要太后一出手,想要查清雪家罪状绝非难事,定用不了多少时日。证据落定,交于王上,太后便可再次提出去雍都。到那时,太后再离宫恰是时机,太后若在,反倒不利于王上处置这件事。”
说罢,我的一颗心已跳到了嗓眼儿。
“起身吧,跪了这么久,辛苦你了。”
“诺。臣妾谢太后恩典。”
我战战兢兢地起身,膝盖已有些发麻,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转过面孔看着我,道:“倒不如,哀家就派你出宫前去雍都,好替哀家操办好行宫一切事宜,元妃以为如何?”
太后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威仪,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看来太后是有心让我出宫去办这桩差事,她此话既出,并非是要征得我的同意。虽不知她用意何在,但若没有强劲的理由拒绝,定会令她不满。不过也好,我自入幽,从未出过宫门,借此机会出去转转,也可避开翎妃的纠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极力镇定道:“诺。臣妾愿为太后效劳!太后将此等要事交于臣妾,是对臣妾莫大的信任,更是臣妾的荣幸。”
太后笑了起来,道:“好!你明日便动身吧,车马人手,我会一一提前吩咐好,再多派些护卫随行,你且回去准备吧。此外,由你负责将此事告诉甫尹,甫尹若是反对,就说一切是哀家的意思,你已答应下来,不能失信于哀家。”
“诺。臣妾明白。太后放心,王上若是不同意,臣妾定会想方设法说服王上。臣妾告退。”
“去吧,此事就劳元妃操持了。”
太后定定地望着我,仍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人后脊生出阵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