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大学毕业后,家里人坚决反对她再继续读研,这样正好迎合了妹妹的心思,自小读书完全笼罩在姐姐的阴影下,因为她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实际情况是,近些年,家里人清楚地看到古语的正确性——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绝对经得起历史的考验)。眼下,成绩优异的姐姐一直是读名牌大学、研究生、博士,如今却是出落成了一位优秀、果敢的女汉子,一众男子也仅是只敢远观。
“难嫁”成了他们家里的重头话题,所以聪明的妹妹含蓄地向家里提出要考研、向姐姐看齐的理想时,立马收到全票反对。这不,今个儿她便可以欢欢喜喜地来到上海和姐姐重聚了。住在姐姐宿舍中,不愁吃穿住,偶尔出去找找工作,一晃竟是个把月。但是一个月下来,心里却是空洞了许多,脾气也焦躁起来。毕竟,大好年华,也是正规的大学本科毕业,如何能够让有用之躯只用于游手好闲。这无所事事的日子,却是让一向温柔平和的妹妹也渐渐变得暴躁起来。所以,谦谦常常是请刘娜休息时过来陪陪她妹妹。幸好,又一个月后,小姑娘终于找到一家合适的工作,在一家稍有名气的旅游公司(携程)作财务。然而当刘娜听到这个名字时,一直当成是制鞋业;近代”文盲”的称号,她可是当之无愧。
这位小妹妹如今有了正常满意的工作,心情也大好,常常给予刘娜做些扫盲服务,教她认识些明星、品牌,上街时,帮她挑选件合适的衣服。
妹妹的到来,对于谦谦可是喜出望外的事儿。妹妹是天生的居家美女,有她在,把她的生活打理得完全像个正常的女性。每天做完手术、或者加班后回到宿舍,还总能够舒舒服服地喝碗热汤。在外面工作学习了十三年,第一次在外地有了家的感受。
另外,妹妹的到来,也将她的相亲任务提上日程。今个儿,这会子,谦谦正陪同一位男士吃饭。这名男生,戴副眼镜,一脸的书生气,是社会科学学院的研究生。
从进来到现在,双方仅讲了几句,谦谦只是埋头吃饭。
那位男士也是同样的动作。
谦谦不由地想到她学姐相亲的经历,听说那一次,到最后,男方还特意打电话给她学姐,深刻表明他当时请吃饭共花了多少钱,要AA制。结果,她学姐大笔一挥,把整顿饭的钱都在银行卡上打给了他,也没让找零,说是小费。
谦谦嚼着饭菜,确实吃不出一丝味道,似乎有点偏咸,心里却在掂量起自己的这则故事该如何收场。正揣摩着,前方的男生终是开口说话了。“你们医生工作很辛苦吧?”
“是,”谦谦点点头,也不愿多做解释,因为大多数人对于他们的工作不理解。上次还听刘娜讲过,在门诊加班看病,一个患儿家长却满腹怨言地对她吼,“明天还要来复诊!你当我们像你们一样清闲,只坐在办公室里,明天我还有一天的工作!”
思路似乎跑偏了,忽听到前方男生再次开口说话,“你们工资很高吧?”
“啊——”谦谦一走神却是没有听清楚。
“你们的收入应该还可以吧?”
“还可以,够吃,不然,怎么只住在医院宿舍里呢。”
男生也是腼腆的个性,着实找不到可以闲聊的话题,“上周我们刚去厦门游玩,你们科室也常出去吧。”
“啊,没这个可能,一是太忙,二则领导们也不会把钱花到我们小医生身上。”谦谦一抬头,瞅瞅前方的男生,“原来,我们交的税都去了这些地方。”
“你们不是一样拿药品回扣!”
饭桌上竟然冒出了火药味,确实是谦谦的作风。
“是,不假。”谦谦对于这种话题最是厌恶,拿药品回扣又不是她制定的,谁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的方法——药品价格里还要暗含回扣。对于这类问题,她才懒得解释。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你的工作呢?”
“社会科学。”
“你的工作更加‘神圣’。”
“也是。”
两人又再次陷入一片静寂之中,不多时,男生也没再多点菜,直接开口问谦谦是否吃饱了。谦谦一点头,果真认识到这位“大方”的哥们——谦和有度、用词婉约,一顿茶点问她是否吃饱了。明摆着,言行举止里暗含咱俩不合适,也无需枉费他的钱财之意。
自然,相亲结束后,谦谦总要找个机会向两位闺蜜推心置腹地阐述一遍。她的故事刚刚讲完,一抬头,见刘娜张大嘴巴死死地看住她,采薇依旧从容地端起酸奶品上一口。这蒙牛酸奶也能够让她喝出龙井茶般的优雅。
刘娜终是合上嘴巴,摇摇头,高喊一声,“天哪,你们俩是属刺猬的吗?”
“如此看来,他俩还真是一对。”这是采薇的总结。
正在他们要对于爱情观做深入探讨时,寝室的门打开了,谦谦的妹妹下班回来,用力地将提包往床上一扔。
“瞧瞧,谁把我妹妹气到了。”
“妹妹,没有什么事情吧?是不是在公司受了委屈。”刘娜赶紧迎上去。
“先坐下喝口水。”采薇让出座位。谦谦寝室里也就两把椅子,她自己仍旧半卧在床上,一个”懒”字足以形容她。
除了谦谦,刘娜和采薇也极其疼爱这个小妹妹。
“不用,采薇姐,你坐,我坐在自己床上。”
“怎么回事?”
“我同事啊,跟他谈现在上海买房子多难?自己家里实在拿不出钱。结果他提到你,说是,你姐姐医学博士,还是耳鼻喉的外科医生,能愁钱?我就跟他讲,医生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风光,尤其是小医生。他讲,你姐姐少说一个月也有三四万吧。”
“啊——,如此看得起我们。”谦谦躺在床上不以为然。“早就习惯了他们的思维。”
“所以说社会上对我们的误会太深——又贪、又黑、又没有人性,说咱们没医德都是轻描淡写的辱骂。”刘娜讲,“真希望能够渐渐缓解这些误会。”
“理想主义者。”采薇拿了酸奶递给慧芳妹妹。“这是社会的缩影。医院和医生,身处社会最焦虑的地方,仅此而已。”
“我都快气哭了,就实话实地对他讲,姐姐拿到的钱去掉一个零都不敢乘以二。”
“看我妹妹多心疼我。”谦谦感动地下了床抱住妹妹,“别生气了,有姐姐在!咱们不理他们。”
“我也只有至亲能够体谅。弟弟常说,等到他挣到一个月两万左右,就不让我再从医。回老家给我开个花店,或者书店。”刘娜多年来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自然深刻地理解何为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