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班很快结束,回家前,谦谦先坐在医生办公室内喝奶茶,今日儿清闲,护士长又请大家喝饮料,自然是心情大好。恰巧此时,远远看到晓雯走过来。
“晓雯,你怎么过来了?”
“陪我一个朋友过来看病。你这是来接班,还是要下班?”
“下班。”
晓雯是他们博士期间英语班的同学,毕业五个多年头,大家彼此联系却极少。能够见到老同学,自然是开心,谦谦也借花献佛端起一杯多出的奶茶递给她。“朋友的病看好了吧?”
“看好了,说是要请我吃饭,我才不去呢。他们那一家事情特别多,做什么事情都要托关系。吃了他们的饭菜,将来肯定有事没事的就要打电话咨询你,让你帮忙。好像医院是我开的,各种‘点菜’,又是看心内科专家,又是眼科专家,今天这个眼科医生是我托咱们两个同学才找到,卖了这么多人情,他们是不知道,只说一句,你在医院系统工作,办这些事情方便。上星期我还给你打过电话,让你帮忙来着。”
“记得,但是我对于眼科当真不熟悉。”
“明白。你最近怎么样,结婚了吗?”
“没。”
“不结婚也好,有了孩子更烦。我还好,婆婆算是通情达理的人,但孩子出生后也是讲一堆老传统,要求给孩子挤乳头,挑马牙——咱们儿科书上全部禁止的错误,非要跟我争,直到我给刘娜打了电话让她听,她才同意。后来还非要给孩子绑腿。”
“你婆婆算是好的。知道吗,周欣离婚啦,生完孩子的时候。孩子刚满月不久就离了,听说也是先和婆婆公公争吵起来。”
“家庭矛盾很多是从生孩子后出现,现今养孩子的代价太大!”
“主要是分工不清,干涉太多,期望值过高。琳琳姐就是聪明人,和她婆婆关系就相当和谐,把孩子一丢,自己去工作了,任由婆婆和孩子发挥。这倒是吓得她婆婆紧张,三天两头地咨询她意见,不过也把孩子照顾得极好。”
“小唐和雅安也离婚啦。”
“不会吧?上学那会子他们多恩爱啊。”
“谁说不是呢。社会上的诱 惑多,小唐是搞外科的,听说他们科找个‘红颜知己’是成就的象征。”
“那是有外遇了。”
“是。”
“果不其然,成功地休掉糟糠之妻。”
“咱们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句,外科医生有三任妻子,第一任——大学同学,第二任——科室护士,第三任——药物代表。”
“换做是我,也立马离婚!”
“萍儿上次还讲哪,丈夫外遇,便如丢到茅厕里的钱,捡是不捡?”
“绝对不捡!”
“我说还是应该看看面值。”
“多少钱,拿在手里都恶心!”
“你这精神洁癖的境界也是无人能及了。”
女生扎堆在一起不外乎也是喜欢这些情感八卦。
“咱们毕业有五年了,变化太大!”
“咱们班长和英语最好的那名男生都离开医院,去了公司,现在已经是部门主管,房子也买啦。”
“这么厉害!”
“人才到哪里都是人才。我现在只愁孩子。上次我高中同学还讲,她花心思送孩子上私立学校,瞧人家孩子回家怎么说?”
“肯定是语出惊人。”
“那是!他告诉妈妈能不能下次接他的时候换辆好点的车,还责怪妈妈为什么嫁给穷爸爸。”
“天哪,这孩子厉害,有‘思想’,有‘见识’。”
“他爸爸乐呵呵地讲,如果妈妈碰不到爸爸,就没有你了。结果这孩子也是聪明,说是如果不是爸爸,他还是他,只是心不一样了。”
“辩证思维。现在的家长总以为孩子这点小聪明叫智慧!刘娜说,孩子六七岁之前的行为养成全靠父母,是他们潜移默化中用行动制造的这样的娃娃,怨不得任何人。这对父母肯定是又自私,又喜欢抱怨,推卸责任。放心吧,家长来不及教育,以后有的是时间,社会来替他们教育孩子。”
“也是。”
“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饭,我刚刚给妹妹发了短信让她点外卖,这里的凉皮和肉夹馍特别好吃。”
“不了,我还要赶回去看孩子。”
将近六年没见的老同学聊了会天,也便各自离开。虽是同在上海,可大家碰个面,有的时候也需要几年的时间,见面的时候也多是因为看病、或帮朋友的朋友看病。
“妹妹,我手机没见到,是不是早上丢到家了。”谦谦一回家就喊了起来。
但是剩下的却是听到妹妹的哭声,一看,小姑娘竟然哭成了泪人。“怎么啦?感情受挫。”
“不是。”妹妹哽咽着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是,是,娜娜,娜娜姐,是娜娜姐出事了?”
“什么事?”谦谦忽然双腿一软坐到了床上,从妹妹的哭声里带出的信息,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娜娜姐上班时忽然病倒。现在,现在,怕是不行了。”
“你开什么玩笑!”谦谦一边说,泪水却早已打湿了她的整张面孔。“怎么可能,她昨天才刚刚给我打过电话。”
这件事情发生的前两天,刘娜在实验室工作得了感冒,依照她的性格仍旧坚持做实验,不想却出了意外。夜晚加班做实验,她感到头昏,原是要下楼休息却是从楼梯上跌倒滑落下去,送到医院发现更加危险的情况,她脑部有一处血管畸形,医学上称为烟雾病。因为颅内的大量出血,竟把她推到了死亡的边缘。刘娜的手机上留有国内谦谦的号码,而母亲和弟弟的号码,她早已烂记于心,所以并没有保留在手机联系人里。反而最近常给谦谦打电话,因为她存了一部分钱让谦谦帮助在国内办了两张卡,一张留给母亲使用,另一张用于还债。放在谦谦那里,是因为谦谦近来打算在上海买房子,正四处筹钱,于是刘娜便把卡留给了她,让她先用。
“她现在怎么样了?”谦谦哭了老半天终于是醒悟过来。
惠芳递了纸巾交给姐姐。“我接到电话,听到Kimi已经赶过去。他正在上课,应该也是接到了医院的通知。医生说,恐怕活下来的希望不大。”
“这是为什么啊?”谦谦流着泪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好有Kimi在。娜娜姐才有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