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的死没有在蓉城惊起任何水花,芳华楼依旧夜夜笙歌,只不过是换了个老鸨,换了个名字,随便再换了个花魁,司徒蔓野给了水仙一笔银子,让她离开,不过水仙也有些骨气,见余开文没有留下她的打算,婉拒了司徒蔓野的好意,独自离开不知所踪。
关于老鸨之死,司徒蔓野查到的不多,芳华楼几个和老鸨亲近的,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老鸨书房里的信件,能够查到就只是这些年老鸨负责调解隐藏那些被拐卖来的人,被拐卖的大多都是年幼的孩子,或是家境贫寒的少女,至于到底被送到了哪里,就像石沉大海,这么大的一个世界,这份记录也十分的粗糙,想要在这样的条件下找到那些个失踪的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根据一品楼查到的情况来看,这个组织似乎在边关一带活跃,不仅仅是拐卖栗国人口,也有不少从另外两个国家被拐卖到栗国的,难怪展羽提起这些人就一脸冰冷。
湘北地处栗国边境,司徒蔓野跟随着一品天的情报追这群人追到湘北,刚入湘北境内,一股浓烈的地域风情扑面而来,湘北之外的地方三国人称关外,湘北的人们热情大方,穿着光鲜亮丽各有风采,很多的异域百姓在这里做生意,总之湘北是个比较嘈杂的地方,这里汇聚的各国百姓太多,在朝政不安的年代里,这个地方常年与关外各族对持,因此这是一个比较崇武的地方,和栗国雍和大气的文化可谓是大相径庭,也难怪栗都的人提起湘北就好像说起什么不毛之地。
一路上,城中的小贩尽情的喊卖,所过之地尽是眼花缭乱的小商品和数之不尽的风俗名食,不少的女子蒙着面纱跟在商贩之间嬉笑,毫不怯意的和来往的行人讨价还价,倒是让司徒蔓野一行人眼前一新。
栗国的女子困步于闺房,手里永远女红丝线缠绕,举止投足之间皆是小心谨慎,皆是大方得体,少了该有的天真和自信,倒是这里的姑娘,个个开怀大笑,说话声音响亮,和栗都女子的温声细语比起来,这里的女子充满了豪迈和自信。
“不是说湘北是个不毛之地嘛,今日一见,这湘北纵然不及栗都繁华,可是这气势也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一股异域风情,更是独特。”
“少槐有所不知,湘北不毛之地的说法久矣,近百年来,湘北开通关税,临近关外与南国,还有不少的华烨商人在此经商,可谓是个汇聚万民之地,三代湘北王盘踞此地,多年开建湘北,你看着湘北的热闹非凡和百姓民生,绝非栗都可比,见过湘北繁华的人,都对此流连忘返,若说柏溪是文人的天堂,这里定是武将的仙境。”栗都热闹繁华,可是比起湘北,栗都少了单纯,多了压抑,少了释然,多了深沉。
“确实如此,百年来世人对湘北的评说分两极,对于百姓商人来说,这是个生存的好地方,对于很多纨绔守成的读书人来说,这就是个不成体统的民乱之地,尤其是这里的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更是犯了读书人的大忌,女子地位底下,从青萝大帝之后,世人对女子更是苛责,那些以正道自居的大男人们,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民风。”司徒蔓野自嘲,这样的世道风俗之下,他的父皇当初是杀了多少人,克服了多大的困难才把一无是处的她立为长公主的,可惜,她却将江山拱手让他人,当真是司徒皇室的不肖子孙。
“南非说得是,我就觉得这个地方很好。”赵凌风有些深意的看了司徒蔓野一眼,若不死因为司徒蔓野是个女子,她又何必如此的小心翼翼呢?
这边气势磅礴湘北王府,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良久,修长分明的手指停下,琴弦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进来。”
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听着温润却让门外的下人心中一震。
“世子。”
“说吧,事情如何了?”男子抚摸着怀里的琴,眼眸低垂,一身淡蓝色的齐腰,腰间挂着一支简单的玉佩,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平和不失凌厉的剑眉,眼中流光溢闪,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在湘北称为世子的人,只有一个,湘北世子宫墨。
“回世子,已经有了线索,这个组织是从华烨那边发展过来的,这些年早已打通了三国的官道,和南国、栗国的显贵之家都有些联系。”行云永远都是一副深沉的模样,很少见到行云放松的笑容。
时隔六七年,如今的宫墨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偏偏美少年,当年在宫墨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司徒蔓野就朝着宫墨犯花痴,如今的宫墨果真对得起当年那句妖孽的称号,淡淡的脸色不见喜悲,五官轮廓分明,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优雅高贵。
“这些人在三国境内猖狂久矣,自然是有背景在后支撑着的。”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的权贵之家的争夺权利,和这些人都有合作。”
“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有没有查出来?”
“回世子,对方很小心,不过我们的人还是查到了一些,这个组织就叫万花楼,是华烨京城一个盛名已久的青楼,万花楼背后的是华烨展家,听说这是当年展家的那位老夫人创建的一个情报组织,不过当时只是收集情报,并不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从展老夫人去世之后,万花楼便落到了如今的展夫人手里,展夫人是展老夫人的亲侄女,性格强势,手段凌厉,如今的展家主完全不是展夫人的对手,自从展家投靠了太子莫无心之后,这些年展家已经渐渐大权旁落,如今的展家可谓是展夫人的天下,展夫人不满万花楼的发展,在展老夫人还健在时就借着展家的势力在外放印子钱,后来接手万花楼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听说当年展家主最疼爱的庶子就是被展夫人给卖了。”行云说起展夫人的恶迹,简直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过展夫人的儿子展风自幼跟着莫无心,是莫无心最衷心的下属,身边的第一人,也难怪展夫人如此猖狂。
“这么说来这一切莫无心定然是知晓的了。”说起莫无心,宫墨眼光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就算没有插手此事也定当知晓。”只是如今莫无心在华烨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是华烨君王最喜爱的皇子却不是莫无心,华烨不似栗国皇室子嗣凋零,华烨的成年皇子就有六个,其中逸王、安王都是才华能力出众之辈,也难怪莫无心明明知晓展夫人的恶迹斑斑,却只能警告,暗地里为展夫人抹平痕迹,要不是有个莫无心在中周旋,他们早就把展夫人的尾巴给抓出来了。
“呵,许久不见,莫无心果真是出息了,用人越发的不忌,看来莫无心在华烨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啊!”莫无心虽然无情,可是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来敛财,可是偏偏展夫人这么做了,他却不加阻止,是他不能么?不,宫墨是绝对不相信莫无心会压制不住一个展家,只是想要借展家之手为他铺路吧。
“的确,听说华烨贤妃如今又有了身孕,华烨帝大喜,莫无心和皇后一党在宫中有些势微。”说来也奇怪,宫墨和莫无心似乎天生就看不对眼,明明一个是华烨太子,一个湘北世子,原本两个不该过多牵扯的人偏偏一见面就气氛紧张,不过几招简直是对不起对方这般高超的武力值。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要客气了,去好好的查查这个万花楼,另外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展家暴露出来。”展夫人的所作所为一旦爆开,是一定活不了的,等展夫人死了,展家的势力七零八落的时候,相信展家不会再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莫无心背后,也不知道莫无心会不会心疼,想想还真是期待啊!
“是。”行云俯首回答道,然后大步的走出去,留下的宫墨笑了笑,显然心情不错,也是,能够找机会坑莫无心一把,想想就很爽,等到莫无心入坑之后,想必宫墨的心情会更加的愉悦。
这边,一品天毕竟只是才发展起来的势力,这几年在栗国有司徒蔓野的帮衬,发展迅速,只是在其他两国和关外,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你说这股势力多半是从华烨发展过来的?”蔓野皱眉,她倒是没有想到华烨的手居然伸得这么远,旁边的展羽脸色深沉。
“是个,公子,从我们查到的消息来看,这股势力就是从华烨发展过来的,在南国也有这股势力的踪影。”
“可查到到底是华烨的什么人在操作?”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说背后没有强大的后台,司徒蔓野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这……没有,不过很肯定是这背后定然有华烨京城的权贵。”能够查到华烨帝都,已经是一品天的极限了。
“展家。”展羽突然沉声说道,言语之间很是肯定,当然,还有无边的寒冷,眼中亦是神色复杂。
众人一齐看向展羽,少年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默默的不说话。
“公子为何如此肯定?”一品天负责收集情报的老者有些疑惑的看着展羽,低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展家是华烨第一大家,在华烨的地位比栗国的四大家族在栗国的地位更盛,又有太子莫无心做后台,展家会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展羽言语之间满是不屑,眼中还带着淡淡的嘲讽。
“公子有所不知,从我们到华烨就一直盯着展家,没发现展家有什么不妥之处。”老者皱眉,华烨展家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到华烨岂能没有注意到,若说是展家,好像也不难理解,但是以展家如今的地位完全用不着如此啊,这事一旦拿到明面上来,就算展家在华烨枝叶众多,根深蒂固,也受不住啊。展家主不会这么糊涂吧?
“先生只管向着展家查就对了,定会有所发现。”展羽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无奈、思念、回忆,还有深藏的恨意。
“这……公子。”老者看向司徒蔓野,虽然不知道这位到底什么身份,不过有东家信物,想来和东家关系不差。
“就按他说的去查吧。”司徒蔓野这才想起前世展羽刚刚回到华烨没多久展夫人就病逝,后来听说展家主几次上门求展羽回去都无果,正是因为展羽的回归,让莫无心在华烨的处境更加艰难,因为展羽回到华烨之后,展家主立马变了风头,展家四分五裂,一面支持莫无心,一面支持逸王,一面保持中立,展家嫡子展风也受到了不少的重创,向来,当初展羽被拐卖,这其中大有文章。
“是,老朽告退。”待老者出去之后,大厅里恢复了安静,赵凌风和余开文看了看展羽,心中有些猜测,展羽姓展,说起华烨展家满是寒意,向来和这展家有些渊源,可是他却流落烟花之地多年,若不是好运遇见了司徒蔓野,这个时候他在哪里受罪还不知道呢。
“展羽,你……没事吧?”余开文有些忐忑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你们不用那样看着我,呵,我已经离开展家太多年,和展家早已没了关系,若说有那也是仇恨,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还有什么可期待的,期待他那个说着爱他、爱他母亲的爹?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他的母亲会死,为什么他会被拐卖,又为什么他多年逃不出那个地方,还不是因为他的爹没用。
“你……”突然之间余开文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一开始他是真的排斥展羽,不过过了这么久了,又有了一起逛青楼的情谊,他早已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不要憋着。”余开文皱眉,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展羽,最主要是他不知道展羽到底和展家有什么恩怨,他也不好问。
“没事,我很好,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说罢,展羽起身摇了摇头,慢慢的离开。
大厅里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余开文怂了怂肩,随即起身离去。
“公主,这个展羽……”赵凌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从一开始赵凌风就觉得司徒蔓野带着展羽是有目的的。
“他是华烨展家的人,听说当年展家出了个神童,八月能言,四岁能诗,七岁做赋,深得展家主喜爱,可惜,这个展家神童却在七岁那一年被人拐卖,从此下落不明。”
“你是说展羽就是这个展家不知所踪的神童?”赵凌风想了想这些日子和展羽相处时展羽所表现出来的狠辣和心计,倒也不怎么奇怪了。
司徒蔓野淡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