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人……”诺娜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冒着青烟的闲云赌场。
“放心,死不完,不过那些黑衣人是一定要折在里面的,你不会现在还在心疼那些人吧?”司徒蔓野好笑的说道,若是如此,她倒是识错人了。
“那些人中大多数死有余辜,可是也有很多无辜之人。”那里面的兽奴也不是全部都该死,里面的女人也 不是心甘情愿呆在那里的。
“谁不无辜?宸妃娘娘你无不无辜?镇国公一家无不无辜?那些依附于诺氏的人无不无辜?到了这个地步了,宸妃娘娘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是否无辜,是该说娘娘善良仁厚呢还是该说娘娘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司徒蔓野倒是不曾想到诺娜这个时候还会考虑别人的生死,是傻还是受的教训太少了。
“你说得对,这世间没有无辜之人。”诺娜收起怜悯的目光,现在她才是别人怜悯的对象吧。
“快走吧,官兵马上就过来。”里面的人是肯定死不完的,要是都死了,谁来帮她被黑锅呢?
果然没过多久,在闲云赌场火势最盛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统领才带着大队兵马姗姗来迟。
“快,进去救火!”这可是闲云赌场,闲云赌场别的不多,就是达官贵人多,这一把火烧下去至少烧掉了南都大半个富人圈,南都的势力又要重新洗牌了,当真是多事之秋。
“大人,这火太旺了,怕是救不出来多少。”副将担忧的看着闲云赌场慢慢被大火吞噬,火光照亮了四周,黑夜里,照射得天空通红。
“救不出来也要救!”统领满脸发黑,这些人当真是不让人安生了,这南都什么时候才能够平静下来啊。
“是,大人,快,都进去救人。”副将带着人无谓亦无惧的往里面冲,随后丫头小厮老爷们一个一个被抬出来,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除了李大成。
李大成酒还没有醒完全,就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随后大楼火势蔓延,他很想跑,偏偏没有力气,就这样看着那些昏迷不醒的人被大火烧醒,随后人肉的焦味和烟熏味充满了大楼。
李大成正努力的移动着身子,手里不知到拿的什么,官兵们冲进来的时候就见李大成正蜷局这身子往外爬,随后立马大声呼救:“官爷,这里,快来救救我!”
李大成大喜,实在太好了,有人进来了,他不用死了,这是李大成安全之后唯一的想法,随后陷入了昏迷。
南都某巷,一个幽深的庭院里,烛光晃荡,黑夜里两个人穿着长长的黑色的斗篷,大帽子之下露出尖尖的下巴。
“叩叩叩。”
“公子。”惊鸿看了看外面,随后静静的关上门,走进屋之后,司徒蔓野才慢慢的解下斗篷,诺娜气息有些不稳,这一路躲躲藏藏的跑过来并不容易,五城兵马司的人在第一时间控制了南都,这处宅院有些偏僻,也幸亏有些偏僻,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没有包围到这边来。
“宸妃娘娘。”惊鸿这才看清楚诺娜的容颜,南国宸妃,镇国公府的郡主,曾经的南国第一美人,一双忧伤的眼睛碧水秋波,好像会说话一般,满眼的柔弱温柔,鼻梁高挺,一双朱唇粉嫩,一双柳眉轻皱,诉尽柔弱与悲伤,诺娜是个典型的南国女子,娇小温柔,只是额间一抹凌厉,眼光中透露着冷意,硬是让原本温柔如水的她多了几分英气和孤傲。
“宸妃已经死了,你们叫我诺娜便是。”宸妃啊,曾经宠惯后宫的宸妃,南梁帝捧在手心里的王妃,却在斗兽场中与野兽夺食,供人玩笑取乐。
“在下惊鸿,见过诺姑娘。”惊鸿温婉一笑,诺娜与诺三公子最是相似,所以诺娜美名远扬,诺三公子一样的才名在外,这是南国最耀眼的一男一女,只是可惜,如今这番变化,南国四仙已经折了两个。
“惊鸿公子,我听说过你。”诺娜复杂的看着惊鸿,眼光暗淡,有些神伤,他的三个跟她说起过惊鸿,说这个人不简单,还说了这个人背后有人,诺娜看了看司徒蔓野,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但是能够让惊鸿如此尊敬,显然也不是什么没有来头的毛丫头。
“能得三公子挂齿是惊鸿的荣幸。”惊鸿怅惘的说道。
“你又是谁?”诺娜看向司徒蔓野,这个女孩子看着还未到笄礼,却目光沉着,问重如山。
“诺姑娘这般聪慧,不如你猜猜。”司徒蔓野勾起大大的微笑,看着诺娜满是趣味,说来她与诺娜算是同病相怜,谁也不比谁好在哪里去,这才是她救她的真正原因。
“你……我猜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一个栗国女孩子这身装扮跑到这里,还把我从闲云赌场里拉出来,定然是出身权贵,而且你还不是个安分的。”从看见司徒蔓野的第一眼,诺娜就知道司徒蔓野是女扮男装,因为,这些都是她曾经玩过剩下的。
“诺姑娘这般厉害,居然能够看出我是女孩子,果然不愧是诺家嫡女。”从斗兽场的一幕幕来看,诺娜显然不是个花瓶,那就好办。
“那你跟姐姐说说,小丫头,你到底是谁?”诺娜虽不及长兄自幼习武,但是也是诺威手把手教她习武的,行事作风都有着几分诺威的爽朗和不羁。
“我姓司徒。”司徒蔓野沉着肯定的回答。
“姓司徒?你是栗国皇室之人,你是栗国的那一位郡主?活着说,你就是栗国皇帝捧在手心里的那位公主?”诺娜好奇的打量着司徒蔓野,见司徒蔓野的稳重,显然偏向后者。
“你为什么要救我?”诺娜没有去细想司徒蔓野出现在这里的不妥,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了。
“因为你的眼中有恨。”司徒蔓野盯着诺娜,看着诺娜眼中神色翻滚。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她们素未相识,没有情分之说,闲云赌场的一把火可见这丫头也不是个心善的。
“我需要你好好的活着。”司徒蔓野冷静的看着诺娜,活着才有希望。
“我不希望我救出来的人会是个白痴,就像在皇宫刺杀曲安远一样的白痴。”在皇宫里刺杀曲安远,不是白痴是什么,这世间有几个帝王是被刺杀身亡的。
“好,我会好好的活着。”诺娜看着司徒蔓野,压下心中沉重的悲伤,她会活着看曲安远的下场。
“如此甚好,惊鸿,安置诺姑娘,一切等诺姑娘伤势痊愈之后再做打算。”惊鸿带着诺娜离去,司徒蔓野眼中有些迷离,好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了,看见诺娜,她突然就心疼起她来,心疼这个傻姑娘,应该说是在心疼那个曾经的她吧。
诺娜就这样安心的在这里养伤,每日见到诺娜她都望着院子外的梨花发呆,或是看着窗外的雪发呆,诺娜想要去城外的荒山祭奠他的父兄族人,不过由于她的伤势未愈,外加近来南都戒备森严,挨家挨户的搜查了好几次,还好他们做足了准备,也不怕五城兵马司的人搜查。
闲云赌场大火一案终于有了结果,东郊李家的李大成,丞相卢洪的表弟,贪图斗兽场中兽奴的美色,私下与斗兽场管事苟合,企图玷污兽奴,怎料那兽奴抵死不从,而且那兽奴武功高强,不慎逃脱之后烧了地牢放出兽奴,然后引起了闲云赌场的慌乱,至于闲云赌场里的毒烟并不是纯粹的毒,准确来说是一种强烈的迷烟,并不是人刻意放的,而是闲云赌场修建不合理,在建筑之时有人偷工减料用了大量的禾木,禾木和赌场里的灯油、熏香等一齐燃烧形成了毒性不强的迷烟,这才是闲云赌场着火的真正原因,至于那个令李大成神魂颠倒的兽奴,自然是葬身大火了,听说有幸存者亲眼看见那兽奴一动不动的站在大火里凄凉大笑,然后被烧成了灰烬。
南梁帝听着底下五城兵马司统领和京兆府的禀报有些恍惚,那个女子死了,那个笑颜如花、温柔娇嗔的女子,真的死了。
“陛下,还请陛下定夺。”五城兵马司的王统领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愣神的天子,天子凌冽的五官有几分失落,还有几分追忆。
“哼,闲云赌场死了这么多人,定是需要人命来赔的,来人,将李大成一家收监,即日斩首示众,还有丞相,丞相纵容其弟为祸百姓,不配为相,革职查办,朕倒要看看朕的丞相到底做了些什么。”曲安远怒气冲天的站起来走了两圈,其实他有些心慌,还有些还怕,他不知道他在还怕些什么,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离去吗?她一定恨透了他吧。
“陛下,丞相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就这样查办了丞相怕是不能服众啊!”京兆尹语重心长的说道。
“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哼,朕拿得下诺威还拿不下他?朕就办了他,看看他的门生故吏能够如何?”说起诺威,南梁帝心中那点对诺娜的愧疚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厌恶。
“这……微臣尊旨。”京兆尹和王统领对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苦涩,这位不会还没有杀够吧。
带京兆尹和王统领离去之后,御书房里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南梁帝仰头望着屋梁,好像看见了漫天的星星,那年,他听说隆山有流星雨划过,一向不信神魔的他却莫名其妙的跑到隆山去许愿,在哪里,他遇见了一个皎洁如月光的少年,躲在石头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的盯着他,他说相遇便是缘。
那晚果然有流行,流行划破天际之时,他虔诚的闭上双眼许愿,他不知道少年许下怎样的愿望,但是记得他祝他心想事成。
后来再次遇见那个少年,他看见他把买来的河蚌放生,少年说等到来年花开之际,这些河蚌定然都会产出美丽的珍珠,他没有告诉少年,他被贩子给骗了,他放生的不过是从河里打捞起来的一种类似河蚌的贝壳,它们根本就不会生出珍珠来,不过他看着少年单纯的笑容,心中莫名的很轻松,他是从皇宫深处爬出来的皇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纯真美好的笑容。
镇国公府老太君大寿,所有皇子王爷统统到镇国公府为老太君贺寿,他迷失在镇国公的花院,却发现正在树上摘风筝的少女,底下一群丫鬟婆子急得打转,她手里拿着风筝忽然看见不知何时站在假山后面的他,他们都愣住了,结果她从树上摔了下来,他还没有很及时的将她接住,她就这样摔倒了地上,他才知道她就是镇国公府千娇百宠的郡主。
后来她成了她的王妃,娶她时候他兴奋得睡不着,他们琴瑟和鸣的度过了一段温柔的时光,他好像就这样沉迷在她的温柔乡里……只是身在皇家,人生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南梁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成了一个帝王,镇国公功高盖主,他容不得诺氏,他从来不知道她的身手如此了得,若不是他躲得快,说不定当真会死在她手里,想必,她是恨极了他吧,也好,她恨他总能够让他好手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送到斗兽场,或许是为了报复诺威,诺威几次三番的阻止他恢复斗兽的习俗,他就把他最疼爱的女儿送入斗兽场,可是这一切诺威都不会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在何呢?他也不知道,只是,他却不敢直视她恨意滔天的眼睛。
“陛下,外面几位大臣求见。”小锣子跟在他身边多年,最是清楚他的秉性,自是知道南梁帝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不见。”南梁帝回神,那个女子已经在大火中丧生,这一生,他再也回不到少年时,遇不见一个叫诺娜的女人,同样,他也明白,这一生,她都是他无法企及的梦。
“是,陛下。”小锣子退出去之后,南梁帝恢复了镇定自若,将那个他午夜之时会想起的女人抛掷脑后,他已经坐下的事,由不得他后悔。
“来人。”南梁帝对着空荡的御书房沉着的喊了一声。
“属下在。”随即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下方,黑漆漆的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
“苍翼,你暗中调查闲云赌场一事,务必弄清楚宸妃是死是活。”南梁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下这样一道命令,倒是不相信身手了得的她就这样死了还是从心底不敢相信她会死。
“是,属下遵命。”苍翼俯首说完就不见了踪影,留下南梁帝一人怅惘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