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长安点点头，端起桌子上的杯子浅酌一口，润了润喉咙，才又道，“你当年不过十一岁，如今十六岁，五年的时间，容貌定是有变化的，就算相似，也没人会想到那件事情上。人皮面具带了五年了，你也该让真容见一见天日了…”
“我…”
钟璟脑子有些空白，他早已经习惯了这张人皮面具，若是一时要取下，怕还有些不适应。
“齐慕楠是他自己的脸，从未易容！”看他犹豫，长安又道，“面具带久了，就撕不下来了。以前，这样一张脸是保护你的外衣，可如今你有我，不再需要那些外衣了！”
如今你有我，不再需要那些外衣保护了…
这句话在钟璟心中响彻回荡，让他整个人怔住，目光盯着长安眨都不眨，心底升起一抹异样情绪。长安真的很美，哪怕不施粉黛，也美得不可方物，如天上的仙子，坠落凡尘。
“好！”
鬼使神差的，钟璟便点了头。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清怜便端来了一盆清水，站在他身前。
“我为你把面具剥下，因时间久了，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着！”纵使对齐天策、齐慕楠那些人都特别厌恶，可钟璟是主子看中的人，清怜几人心有分寸，自然是以礼相待。
而钟璟脸上这面具，因带的时间长久了，黏在肉里，产生了粘连，若要再带个一年半载，恐是要彻底长在脸上，到时候不把皮剥下一层来，恐是再也摘不下来了。而这面具五年未曾摘下，未曾保养，还完整无缺，这也让清怜好奇，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想着等下研究一翻，剥落的时候也一直是小心翼翼。
“嘶！”
面具与人皮已经有了粘连，滋生了新肉，纵使清怜用了药，又万般小心，可钟璟却依旧是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长安微微觑眉，把手中帕子卷成一团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咬着。
怕伤到他，清怜更加的小心，等到彻底剥落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深深松了一口气，把人皮面具放好，望着钟璟那红如血的脸，从怀中递了个小瓷瓶给他。
“这是复肌粉，擦上一个月便好了。” 说罢，清怜抹了把汗，便虚脱的瘫坐在了旁边椅子上，这真是太耗费心神了。
“夜已深，回去歇息吧！”看他还在疼痛之中没回神，长安探手把瓷瓶拿过来，亲自给他擦了遍药，才把瓷瓶塞进他怀中，低笑道。
望着长安的笑容，钟璟神色里多了几次痴迷，可脸上的疼痛让他快速苏醒过来，行了一礼后匆匆退去。
“主子，你说实话，是不是看着他这张脸难看，才让他剥下来的？”待钟璟一离去，清怜便歪过头去望着长安，奸笑着道。
长安淡淡一笑，“什么都让你知道了，我还做什么主子！”
“是，主子的心思，属下怎敢妄猜。”清怜翻了个白眼，伸手把身边桌子上托盘里的人皮面具拿在了手里，啧啧直叹，“依照我多年来的经验，这张人皮面具绝对是从人身上直接剥下来的，而后用特殊药水侵泡过，才得以保持这么好，五年都没有腐烂，对人也没有影响。”
“那些人…”说到这个，长安顿了顿，随即又道，“给灵粹阁传信，让他们再次去查五年前的事情，那些人绝对不简单，若是不查出来，我总觉得不安！”
“我这就去！”清怜点点头，起身端着托盘退去。
倏日，看到钟璟那肿胀又通红的脸，祁生也是吓了一跳，知道来龙去脉后才舒了口气。可给钟璟上课时，还是让他直接带了个斗笠，免得自己看着那张脸，连饭都吃不下去。
不过清怜的药真的很好用，又过了一日后，钟璟脸上虽然依旧血红，可肿胀却消失了，看起来也顺眼了几分。
只是这一日，薛府来了个稀客。
“小姐，礼部尚书家公子陈笏在外求见！”
清烟一早便去了商铺查看账本，而清怜在那人皮面具上发现了一种奇怪的药物，陷入了沉思之中，清栾这几日在研究新毒。正是关键时刻。于是长安身边，四大丫鬟一个都不见了，来通报的也是前院的清扫丫鬟。
“陈笏…”想到那个白净的书生，长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丫鬟道，“说我没空。”陈笏以前也总是前来寻她，不是请她赴宴便是游船，估计这次也是…
“小姐，陈公子说求你务必见他一面，他有事找您。”丫鬟又补充了一句。
有事？他能有个什么事！长安挑眉，一个整日里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找她除了游船赴宴还能有什么事。正要开口拒绝，转念想了想，反正自己今日也无事，见一见打发时间也不错。
想到这里，便吩咐丫鬟让她把人带到前厅稍等，自己慢悠悠的去了一趟书房，才朝着前院走去。
“薛姑娘！”
陈笏今日穿了一袭白色长袍，袖口处点缀着几朵粉色梅花，墨发高高冠起，手中一把折扇，书生气息颇浓。看到长安眼睛一亮，起身作了个揖。
“只因小女子最近身寒体弱，陈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长安微微屈身还了一礼，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主位坐下，才又道，“不知陈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何？”
“薛姑娘，陈笏今日叨扰实数冒犯，可这个时候我也只想到了薛姑娘！”提到正事，陈笏一脸难言，眼中有着挣扎，满目苦涩。
“陈公子这话是何意？”看他这副模样，长安倒是一愣，她可没想到陈笏是真的有事找她，而不是那些无聊的看戏游船。
定目看了长安一会儿，陈笏才下定决心似的，一股脑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他父亲那日昏倒醒来后，在母子俩的逼问之下，说出了朝堂之上的事。陈燕淮也没有辱没圣命，身体一好，便去一一拜访城中富商，可结果，无一意外吃了闭门羹。
如今离七日期限还有三天，除了自家所有家当一千两白银外，一钱银子都不曾筹到。为此，陈燕淮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不吃不喝，谁也不见，听着里边传来的阵阵咳嗽声，陈笏突然就想到了长安。
在他的眼里，长安是个奇女子，短短两年内便在寸金寸土的皇城站稳脚，还在上流之区，备下这样一处房产，家财一定不菲。
“所以，陈公子是想让小女子捐款？”听完他的话，长安笑了起来，“陈公子这是找错人了吧，小女子的家业都是爹娘留下的，小女子只是管理一下罢了。”
“在在下的心中，薛姑娘就如仙落凡尘，不可沾染，也神秘如星空，不可探寻。在下对薛姑娘确有爱慕之意，却是不敢有丝毫分外之想。今日就算是在下求薛姑娘了，若是有法子，还请一救在下父亲！”说完这一番话，陈笏便双手撑在胸前，深深弯下了腰，这是天策最大的礼数。
“小女子…真的帮不上什么忙！”长安幽幽一声叹，心中无比复杂。
对这个陈笏他是欣赏的，他的父亲如此清廉，在朝堂中如同一朵奇葩，而陈笏以前也是只知道摇头晃脑，对她也从无半分冒犯。更甚者，在一年前，有人辱她的时候，陈笏还曾站出来维护他，只是如今这事她若是帮忙，恐怕要暴露势利…
“既然如此…是在下唐突了！”陈笏再次行了一礼，定定看着长安，似乎要把她的容貌印在脑海中，良久凄惨一笑道，“也许今日，是在下最后一次见薛姑娘了，以后再也不会叨扰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