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笏是个磊君子,来的坦荡,走的利索,只是背影无比落寞。踏出薛府,站在门外看着薛府的牌匾,自嘲一笑,“陈笏呀陈笏,你堂堂读百书的书生都没办法,薛姑娘不过一介女流又怎会有办法?难道你要直接说,让人家把家产捐出来?庸俗啊庸俗!”
说罢,便摇着头离去,一副视死如归。
赵大爷摇摇头,却是转身之间把这话说给了长安听,长安一翻沉默,关于陈笏她的印象并不坏,可也仅记于是个单纯的公子哥罢了。
可她若是想,明明能够帮的…
若是不帮,依照陈燕淮被众朝臣排挤的模样,七天后,定是会受罚,轻则贬到苦寒之地,重则诛九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帝君是不是个明君!
陈笏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在长安的男孩之中挥之不去,午膳的时候依旧在频频走神,祁生把她的碗都端走了,还一副不自知,不由皱眉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
“啊,没事!”长安反应过来,夺回自己的碗,筷子在饭里戳来戳去,却是没有丝毫胃口。
祁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清烟几人,可几人却纷纷摇头,不由一把夺走了长安手中筷子,挑眉道,“说罢,到底有什么心事?别说没事,就你这样子,还能瞒得过我?”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长安幽幽一声叹,把今日陈笏找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罢了又道,“祁生,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帮他…”
为了一个外人,过早的暴露势利,的确不是件好事情,可看着长安这般模样,祁生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心底其实是想帮他的吧!”
“我…”长安微微一怔,苦笑道,“我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他整日里为我灌输着复仇的信念,把那些事情一遍一遍的说给我听,烙印在了我骨子里,多少午夜梦回间,我都能够梦到那副凄惨画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亲、舅舅等人报仇雪恨…可如今我…”
“长安,我知道你心里压了太多事。不过你要记住,灵粹阁和灵玥山庄还有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还能怕了他们不成?”看长安想到伤心往事,祁生拦过她的肩膀安慰道。他和长安,名义上也算是师兄妹,只是一向习惯了称呼其名。
“我知道了!”从祁生怀中起来,长安破涕为笑,深深吸了口气,挥手道,“先吃饭吧。”
用过午膳,长安便让清怜把旧朝的老臣名单拿了出来,在翻到第七页,看到一个陈帼的名字时,顿了一下,吩咐道,“去查陈帼!”
清怜的速度很快,来去不过一个时辰,归来时手中多了一本有些发黄的册子,递给了长安笑道,“这是陈家的族谱,陈帼是陈燕淮的父亲,在十多年前齐天策登基以后,被随便找了罪名赐死。”
“这样吗…那就好办了!”打开族谱大概扫了一遍,长安嘴角勾起,喃喃低语。
“主子,可是要帮这陈笏?”清怜试探的开口,平日里她倒是觉得陈笏那公子哥儿挺有意思的,如今若是枉死,倒是有些可惜。
“去把清烟叫来!”长安把族谱扔回她怀里,道了一声别忘记还回去。
清烟很快便来了,长安让祁生带着钟璟也参与了进来祁生本来是不愿让钟璟掺和,可长安却言,“出自于心中那份仇恨,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以后不敢说,最起码现在不会。我能成就他,便也能杀了他!”
“清烟,如今在皇城中,你手下的资产有多少?”人都聚集在书房以后,长安才开始发问。
清烟微微一笑,没有任何犹豫道,“三家杂货,四间粮铺,两座酒楼和茶楼一座,还有一家青楼,四家衣裳布匹铺子。还有其他的各个行业我也都派人去接触,着手办了,就拿如今的说,日进万金也不算多。”
“更重要的是,通往杨州的码头,是灵粹阁的地盘,那些商户走货都需要用我们的船…”说起这个的时候,清烟格外自信,眉间带着得意。
“派几个人与那些商铺沟通一下,作为代表,每家铺子先捐个千两白银出来!”长安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眼中闪过算计,“谁家捐了,谁家没捐统计个名单,送道码头去…”
“这些银子捐出去,可不一定会到那些灾民手中…”祁生皱眉。
“会的!”长安一副心有成算的模样,“有陈燕淮在,一定会的。”这个礼部尚书,到的确是为民着想,只是这个位置恐是坐的不对。
“那我现在就去办!”
一万多两白银,对灵粹阁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想到前两日宫中送的那价值数万白银的礼,不过是还回去一丁点儿罢了,清烟丝毫都不心疼。
“这般看着我做甚,可是我脸上有花?”事后,看钟璟盯着自己出神,长安抿唇一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钟璟摇摇头,也不说话,眼中满是复杂。他知道长安不简单,可是却没想到她如此不简单。他也知道,自己能接触到这些是长安信任自己,只是这份信任,让他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看他不说话,长安淡淡一笑,“你的脸过几日应该差不多就会褪色了!”
钟璟点点头,道,“多亏了清怜的药。”
“你继续上课吧,我就不叨扰你们了!”既然有了动作,很快就有可能会被察觉,那么钟璟的学识时间,也要抓紧加快速度了。
祁生也明白这个道理,给钟璟加大了课量,也开始教他一些简单的外家功夫,夜间让他泡清怜专门为他调配的药浴。
夜幕沉沉,望着那升着袅袅白烟的桶中黑色的水,钟璟有些迟疑。
“怕疼?”祁生不知何时来的,话语带着讽刺。
钟璟那一腔迟疑,顿时化作坚定,退去外衣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桶中。滚烫的水接触到皮肤,“嗤拉”声声响起,似有肉香飘出。而观水中盘坐的钟璟,紧咬下唇,面上满是狰狞。
这是清怜调配的药浴,钟璟的骨头已经成形,要想练武,那就只能先软化骨头,打通筋脉,而这个过程也会十分的痛苦。
昼夜人未安,皇城暗潮汹涌。
“今儿个可是最后一天,那些商户捐了多少银两了?”一晃两日而过,下朝的路上,陈燕淮被王焕堵住,笑问道。
不过短短几日,陈燕淮两鬓间便生了白发,身子佝偻,整个人都似乎老了几十岁,抬头瞥了眼王焕,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不屑,陈燕淮不理他,撇开身子继续朝着宫门而去。
“王大人这一招,可谓是高啊!”
就是,看他陈燕淮以后还怎么请高!”
“走吧!”望着陈燕淮的背影,几个文官围着王焕,嘴中不断吹捧这。王焕得意的扬了扬眉头,却在撇眼间看到江海源时,闪过一抹冷意,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陈燕淮回到家中,脱去了官服,换上便衣,不顾陈夫人阻拦便要出门,可还未到门口,就听下人报,“老爷,城东的张大官人求见!”
“让他进来!”陈燕淮心有疑惑,可还是吩咐道。
很快,一个身穿粉白色相间,带着黛帽,一张国字脸上八字胡撇,约莫三四十岁的中间男子,跟着进来,看见陈燕淮连忙行礼道,“草民见过陈大人!”
他全名叫张兴桂,在皇城中也是个家缠万贯的大户,在城郊有着万亩良田,手下生意更是不计其数,被人成为张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