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下属主动站了出来,一脸的坦然,“大人在此处与属下交代事情的时间是最多的,公子真要如此问的话,我便算一个。”
明瑶宇看了一眼苏政华,见他没有任何的眼神表示,便又对那主动站出来的人道,“不错,只是你虽没有说假话,但也不全对。”
他又端着那幅神秘高人的模样,脸上微微笑着,眼睛眯起,不说话,便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说,“这张大人虽一向信任于你,可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家大人其实是不大与你们这些下属相处的,而且你说他为人和善,我怎么却觉得他是懦弱不愿意得罪人呢?”
明瑶宇自知这样贬低一个已经死去之人确实不大好,还是当着尸体本尊的面儿,保不齐这张大人就会被气活过来给他拼命。且据他推测,张大人性格虽然是懦弱了一点,可跟有些人比起来,的确算的上是一个好官。
而明瑶宇之所以这样说,目的只有一个,看这些人的反应。
明着来说,若是这些尊敬这张大人,不管自己说的对与错,听见自己如此说他,肯定都会跳出来为他说话。可是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人面色有些难看,表露出对他方才的话不满,其他的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这时候那个属下又站出来说话了,“公子,诚然你说的是对的,可还请你不要当着大人的面。还请公子说点儿有用的,早点帮助大人找出凶手,替大人报仇。”
明瑶宇这是头一次见地下的小官员这么说自己的,可见这人不是胆子太足,就是脑子有些不好使,难道就不怕得罪他,让他一辈子也无法晋升官职吗?
方知,他明瑶宇是个心眼儿极小的人。
可见那人说的字脸真诚,明瑶宇也败了,“好吧,就当我方才说的都是废话,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大人失踪的时候,有几个人在场?”
所有人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张大人被掳走的时候,他们都在县衙内,可与大人都不在一处。
“我。”人群中竟有人主动的站了出来,明瑶宇定眼一瞧,这身行头跟京城里那清流竟是一般,莫非战其镗在此处也交了一个小倌友人?可惜竟也不带着他,真是无趣。
苏政华幽凉的瞳孔直视过去,那人却直接迎了上来,向苏政华行了一礼,“王爷,可还记得你昨日命人将我捆在此处?”
苏政华用不着他提醒,自然是记得的,“凶手还未抓住,你倒是未经允许就擅自挣开了?”
苏政华不准痕迹的将他治了个罪,想在众人面前说他的不是,这人还嫩了点。
“千乘自知自己犯了错,自然不敢擅自挣脱,只是王妃昨日见我被王爷这样捆在这里,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便命人将我解开了。”
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说苏政华小题大做,明瑶宇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这哥们的勇气,简直比当初的清流更胜了几分,不过他这算是在众人面前抹黑苏政华的形象?
可惜的是,这里的人都知道昨日发生过什么,心中也并不觉得苏政华这样对待他是小题大做。
苏政华依然是张平静脸,声音也是异常的平静,“你可是觉得我昨日对你的处罚太重了?”
周围人有都静止了,便听得苏政华缓缓道来,“如此说我便应该按照我朝的法律,将你送进牢房里关个半年。可惜此处的牢房皆被水冲坏,不然本王一定成全了你。”
千乘一听手脚都不自觉的在颤抖,态度立马就软了下去,简直就是秒怂,跟方才气势定定的他比起来反差太大,因此倒是让人觉得真是好笑。
“王,王爷,千乘不知,还请,王爷赎罪。”
明瑶宇在心中暗忖道,就凭他这小小的道行也敢跟着苏政华呛声,究竟是该说他们自不量力,还是该说他们的勇气真的已经到了一种可歌可泣的地步了?
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琢磨。
再观察这千乘,虽说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他身上的这股风尘之气,但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却又隐隐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那双眼睛之中,总有对这个世界的不甘之色。
明瑶宇道,“我们王妃心地一向仁慈,既是她说将你解开的,那便不束着你就是了。你现在先告诉我,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想起昨晚之事,千乘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惧之色,他颤抖着音道来,“昨日王妃来这里,询问了一些白天查案的情况。开始的时候她并未让人将我给解开,等到事情说完,要走的时候便让张大人替我解了绳索。”
千乘说,因为天色已经全黑了,等到王妃出了门之后张大人才想起去给她提一盏灯照亮,他见着他待在这里也无甚事做,就让他去房间里提了灯。
他提了灯出来给了张大人,送他出了府门,看着他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想起那火折子还在自己手中,怕夜风大半路熄火,他便追了上去。
可是刚还没有走几步,就看见从街道外飞闪过来一个人影,将张大人给带走了,他着急着想回去通知人,又想去追张大人,便是先叫了街坊再去追张大人的。
可惜他是一个平凡不会武功的人,而掳走张大人的人轻功极高,过去的时候,便是见着战其镗从那黑暗的巷子里出来。
明瑶宇静静听他说完,道,“你说你去提灯,这其中可有人与你作证,证明是真的替张大人提了灯?”
“这个我可以作证。”另一个县衙里的护卫站了出来,看着那千乘公子道,“当时我在内院,的确看到他进来,只是当时也并没有怎么注意,他手中提着灯的确是事实。”
千乘公子的脸色颇有些难看,对上明瑶宇的眼,“公子你这是在怀疑我?”
明瑶宇不可置否的一笑,“你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有摆脱不了的嫌疑,我又为什么不可以怀疑你?且我方才的问题,不正是在帮你洗脱了嫌疑,你非但不感激我,还想着要来责怪于我吗?”
明瑶宇笑眯眯的跟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那双狐狸眼睛里迸射出一抹谁也无法察觉的精光,谁也不知道他在心底里盘算着什么。
“公子,”那个跟张大人走的最近的护卫又站出来道,“王爷,公子,我觉得张大人死亡的作案手法,跟湖州死的那个大人颇为相似。”
“湖州?”明瑶宇的目光又望向了苏政华。的确,听前来报案的人说,那湖州的大人也是死相极其惨烈的,五脏六腑也是被人给挖了出来。
明瑶宇又围着那具尸体绕了一圈,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便对苏政华道,“湖州跟杭州的灾情都比较重,现在湖州的那位州官大人一死,那里便算作是群龙无首,王爷还是早日动身去湖州看看吧。”
“但是,”明瑶宇又将音调提高,对着那下属道,“能在湖州作案的人却忽然来到杭州杀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官员,这件事情虽然有可疑之处,但也不能便因此将他断定。若是这里有人故意想制造一个假的现场来迷惑我们的视线,也说不一定!”
这样一来,这里的人便更加对这凶手的事情扑朔迷离了,也有人说,“会不会是那杀害了那孩子的凶手,见着我们大人要去捉拿他,便心生怨恨,将我们大人给……杀了?”
那凶手已经逃离的无影无踪,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说不定就隐藏在人群等待机会伺机而动呢。
苏政华打断了大家的各种猜测,“先把他的尸体抬进验尸房中停放,派人写信给朝廷,他是京城人,让他在京城的家人过来领人。”
一般来说,一个官员被派去一个地方任职,便会将他们的妻儿老小一并带过来,而苏政华通过了解知道这张大人是因为在京城里得罪了人,才会被贬到这里来做一个小官,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妻儿带来这里,也许是不愿意他们跟着过来受苦。
苏恒玉道,“皇兄,这件事情便交给我去做吧。”
若是这里的事情再闹大的话,父皇是不是也该派人来查这里的事情了?可是到时候对于苏政华来说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上次江南水患的事情,朝廷之人便对苏政华颇有微词,如果朝廷的有心人再一弹劾说他办事不利,那苏政华便会跟着在这里彻底翻不了身了。
苏恒玉心里不知道是作何感想的,他来这里本是为了来看看战其镗,而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同样在牵动着他的心。可是他还并不像苏政华这般一心一意的为民,若是换做他是父皇,当初他也是会下令将这里烧光的。
也许,在温润外表下的他,内心却是非常漠凉。有时候就连苏恒玉自己,也觉得自己非常的漠凉。
听见苏恒玉叫他皇兄,苏政华抬着一双深幽的眸子看着他,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亦察觉不出那目光中所包含的深意,淡淡点了一下头,道,“你去做吧。”
苏恒玉双手交叠着行了礼,便下去了。苏恒玉一向都是如此有礼,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够做到滴水不漏,这样的人,好像无法让人讨厌起来,包括苏政华。
明瑶宇在一旁笑,“你说说我们的二皇子,当着众人的面叫你皇兄,唉!可别将我给拖累了,我还想着在这江南好好的过个几日呢。”
周围的人已经让苏政华退了下去,他坐在正堂上的椅子上,“这件事情,一定另有蹊跷。”
明瑶宇也跟着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刚刚站了那么久可是已经将他给累惨了,他瞧着对面的苏政华故作不解,“哦?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另有蹊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