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天哪！夏老师！”
“夏老好！”
健身房里一片惊呼，选手们都面面相觑，欣喜若狂。
夏历正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儿老一辈儿的威严，站得笔直，微微笑道：
“大家好，奥运赛季，咱们共同努力！”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激动。”东方教练拍了拍手，却尴尬地发现根本没人理她。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夏历正那边。
“夏老，您怎么复出了呀？”
“夏老，您不是退休了吗？”
“夏老多久不见，您的身体还是依然健朗！”
选手们围着夏历正叽叽喳喳地闹着，也难怪，毕竟这些选手们从青年组进国家队开始就是夏历正一把手帮他们编舞，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虽然东方梅也是队里的老教练了，但是相比起东方梅的软硬兼施，像夏历正这样和蔼可亲的老头儿自然是更受学生们欢迎的。
“喂喂喂，那老头儿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个 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成？”
东方梅不满地清了清嗓子。
“呵，你懂什么？你这是嫉妒！”夏历正咧开嘴一笑，嘴角的胡茬儿都跟着一动一动的，“男人六十一枝花，你懂个屁！”
“是谁擅自把这个俗语往上加了二十岁的……”东方梅扶额。
谁叫夏历正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编舞师呢。作为我国国家队御用编舞师，不仅给我国那三队连夺三届奥运冠军的双人滑编了舞，还给当年被称为“花滑双姝女王”之一的樱田鹤子编了不少的舞，曲曲经典。
虽然樱田鹤子直到退役也没能拿下成就一生的奥运冠军，但是那世锦赛五连冠的前无古人的成就足够让她成为花样滑冰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之一了。
夏历正与选手们互相成就，好的编舞可以给优秀的选手们锦上添花，为夺冠铺路。而选手们夺冠后自然也是让夏历正声名远扬。因此夏历正和俄罗斯的伊莉莎并称为花滑界的金牌编舞师。
“好了，其余选手们先去上冰训练吧，奥运代表队还有娜塔莉亚留下。”
东方梅吆喝着把选手们赶了出去，大家依依不舍地跟夏历正道别后便去了冰场，只留下了被选为明年冬奥会代表团的单人滑双人滑以及冰舞选手们。
“赛季结束的时候就叫你们回去考虑一下新赛季的选曲。这是奥运赛季，至关重要。今天我们就开个小会，先初步商讨一下你们的想法。”
选手们面面相觑，说到选曲，自然是人人都想选自己喜欢的音乐，但是喜欢的音乐滑不滑得了，还要看上头批不批准。没人敢第一个开口。
“教练。”荔菲菲第一个站了出来，夏历正向她投向了赞许的目光：“菲菲还是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
荔菲菲朝夏历正笑笑，投向期待又紧张的目光：
“下赛季的短节目，我想选……红磨坊。”
“不错不错。”
夏历正和东方梅似乎都比较满意，但是也都没有特别欣喜的反应，荔菲菲仍然紧张地看着他们：“所以说……可以吗？”
夏历正爽快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你要选哪一段的？”
荔菲菲顿了顿，道：“El tango de Roxanne。”
夏历正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点点头，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笔记本，拿笔记了下来：
“探戈啊，猜到了，是你的风格。你确实很适合，也很擅长驾驭这个风格。红磨坊的配乐呢，也确实很经典，在花滑比赛中非常常见。选这个曲子，是个很保险的想法，反正绝对不会出错的。”
夏历正一贯的风格，便是先夸你一通，荔菲菲司空见惯了，就紧张地等着他的那句“但是。”
“但是——”
夏历正眼睛一眯，果然说出了这两个字。
“就是因为历史上选这支曲子的人太多了，跟所有选择经典曲目的选手一样，你的节目要在历史上这么多红磨坊的节目中脱颖而出，在奥运会上大放异彩，是很难的。”
荔菲菲点点头，这个情况她早就考虑过了，确实，红磨坊在花滑界是个比较大众的曲子，这种探戈风格很多选手都滑过，会给裁判留下一个很普通的第一印象。
夏历正看着荔菲菲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道：
“特别是在奥运会这样重要的场合上，你选这么经典的曲子，要么你像樱田鹤子上上届奥运时的《蝴蝶夫人》，崔娜珍10年的《图兰朵》，弗洛夏上个奥运的《安娜卡列尼娜》，安菲娅13年的《铁面人》，‘幸福夫妇’的《梁祝》和《歌剧魅影》，还有日暮清显3年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夏历正眼看退休这么几年了，花滑场上的经典节目倒是如数家珍，就算是在他退休后出现的大热节目他都没落下，可见对花样滑冰是真挚的热爱。
“这些选手，他们能把大众的经典曲目变成自己的代表作，这是他们的本事。但是大多数选手选择这样的曲子，最后只能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矣。你有这样的信心驾驭这些曲子吗？”
夏历正的尾音有点儿上挑，看起来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在试探。
荔菲菲看着夏历正的眼睛，点点头：“有。”
“很好！”夏历正拍拍手，“那既然你有这样的信心，我也就有。你把你的节目放心交给我，我会帮你把它变成史上最出色的《红磨坊》的！”
选手们面面相觑，都很震惊一向低调做人的夏历正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有荔菲菲依然坚定道：“好！”
夏历正满意地笑笑：“那……自由滑呢？选好曲目了吗？”
荔菲菲顿了顿，道：“我想……延续上赛季的自由滑，《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Merry Christmas。Mr。Lawrance》。）”
张漾洲闻言，眼神复杂地瞟了一眼儿荔菲菲。
夏历正一挑眉：“噢？有意思。那正好，我也省功夫了，懒得给你重新编一套。”
荔菲菲尴尬地笑笑：“还是要请您再锦上添花修正一下的。”
“我知道我知道，慢慢来吧。”夏历正笑笑，“下一个。”
有了荔菲菲带头，选手们都开始积极地报给了夏历正自己心仪的，想在这可能是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参加奥运会的机会中滑的曲子，夏历正都用小红书默默记下了。
田瞳的短节目和自由滑分别是我国作曲家闫东炜的《倒映与星空》和柴可夫斯基的经典芭蕾舞剧《天鹅湖》中的比较少用的欢快的黑天鹅片段。
我国双人滑二号付之，甘棠的短节目自由滑分别选了国产动画《精灵世纪》的神秘又感伤的主题曲《霞光》以及日本作曲团体S。E.N。S.的《Palace Memories》（《故宫的回忆》）。
双人滑三号选手，年仅16岁刚升为成年组的欢喜冤家冯天青和储灵芝这对“中药组合”分别选了美国流行歌手Bruno Mars的无比欢快的《Uptown Funk》和瑞典流行歌手Erik Grönwall的经典热血励志流行歌曲《Higher》。
而我国冰舞的国际比赛成绩在去年不佳，于是在奥运会上只有一个名额，就是“柯基组合”：柯琛綦清，他们分别选的是电影《埃及艳后》的极具异域风采的插曲和美国流行歌手Lana Del Rey的《Young And Beautiful》。
我国男单同样在去年的国际赛事上表现不佳，只有一个名额，给了年仅18岁的小将周君珩。他的选曲是美国流行歌手Sia的《Unstoppable》以及普契尼的经典歌剧《图兰朵》的片段。不过均被夏历正以“不是你的风格”而驳回，气得年轻气盛的周君珩摔门就走。
同样被夏历正驳回的还有张漾洲虞子书的选曲。
短节目选曲是选自于电影《爱乐之城》的极具上世纪好莱坞风情的欢快可爱的《Another day of sun》，关于这支曲子，夏历正没有异议。
真正有异议的是自由滑选曲。是队里领导：董有幸和洛安福提前给他们规定好的。
上个奥运他们就用过的《歌剧魅影》以及孙殿东老师作曲的中国古典舞《纸扇书生》的片段，这两支曲子二选一。
选择其一是为了延续董有幸洛安福这一对被外界称为“幸福夫妇”的我国前双人滑运动员在上上届冬奥会用《歌剧魅影》创下的历史最高分夺冠的传奇。
尽管上次奥运张漾洲虞子书已经担负起了延续“幸福夫妇”传奇的任务，延用了他们当年的选曲《歌剧魅影》，但是失败了。显然这次奥运“幸福夫妇”仍然希望张漾洲虞子书这对“章鱼组合”能够继续延续这个传奇。
选择其二是因为《纸扇书生》是带有我国文化色彩的曲目，能够在这届家门口举办的奥运会体现东道主风采。
作为目前风头最盛的新晋双人滑王者组合，两人自然有责任宣扬我国特色文化，于是如果这赛季还是不能磨合《歌剧魅影》这套节目的话，就要着手编排《纸扇书生》了。
由于这是现在已经身为领导的董有幸和洛安福指定的曲目，夏历正不能擅作主张。他问了张漾洲和虞子书两人的意见，两人都表示没有其他的建议，于是夏历正只好表示先存疑，日后再谈。
闹哄哄的选曲终于结束了，选手们纷纷回到冰场训练。
“荔菲菲。”虞子书还在更衣室没出来，张漾洲独自坐在荔菲菲旁边，两人在冰场旁的长椅上换冰鞋。
“怎么？”荔菲菲一边低头专心系着冰鞋那永远也系不完的无数根鞋带，一边回应。
“你……上个赛季为什么要选《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呢？”
荔菲菲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重新系了起来：“不为什么啊，就是喜欢啊。”
“你说过，这首曲子是你的最爱吧？”
“嗯。”荔菲菲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语气很轻快。
张漾洲犹豫了两秒，开口道：
“你其实是把上个赛季当作你最后一个赛季了吧？”
荔菲菲怔了怔，笑笑：
“这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世锦赛结束后是考虑过退役来着。”
“我说的不是世锦赛过后。”张漾洲突然停了下来，扳住荔菲菲的手臂，强迫她看着自己，神色严肃。
“你干嘛啊？这么严肃。”荔菲菲谄笑道。
“你当我傻？选曲是赛季前就决定的。”张漾洲凑近道，“你是在上赛季开始之前就在考虑熬过一个赛季就退役了吧？”
荔菲菲愣了愣，收起了笑容。
张漾洲步步紧逼：“那这个赛季呢？想着比完奥运无论如何就退役？”
荔菲菲盯着张漾洲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