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骂孙姨娘既然作死，那不如真的死了的好。
孙姨娘哪里肯死？
她不过做做样子，博得芸豆儿的同情。
不过，看着芸豆儿犹犹豫豫的，她便知道，要扳倒玉夫人和史老夫人，可谓难上加难了。可是孙姨娘不甘心啊。就算不将她们弄死了，这对婆媳也得死在她的前头。要不她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芸豆儿也对着玉夫人跪下来了。
“夫人，夫人……”她不知该说什么，芸豆儿也不想将孙姨娘为何一定要跳井的原因说出来，更是不敢，这一说出来，孙姨娘更得死了。
玉夫人早就觉出了其中蹊跷。
她对着芸豆儿：“你不是已经跟了那贼人钱小五了吗？既如此，那就不是我府里的人了，你还是快快离开，免得多事。”
玉夫人今儿决意要处罚孙姨娘。
这正是芸豆儿担心的。
“夫人，您行行好，放了姨娘吧。”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叫玉夫人疑心。“什么叫放了她？既如此说，可见她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倒是说说，她都做了些什么？”
芸豆儿就摇头，说什么都不知道。
玉夫人就冷哼一声：“你是她的心腹，她干的一概事情你都知道。且不要与我装糊涂。丁是丁，卯是卯。我不是糊涂的人，但也不会错放过一个坏人。”
这话就说得严厉了。
芸豆儿又吓得浑身一哆嗦：“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姨娘虽然行事精明了一些，但她也不是坏人。”
玉夫人就呵呵呵了。
“好不好，坏不坏的，用得着你来评论？我叫你离开，你就得离开。你要不走，我叫人去王家大院叫你相公来抬着你走。”
玉夫人也知道这芸豆儿过几日就要随着钱小五去燕山，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回来了，因此又将语气和缓了一些，说道：“到底，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你也不能管。这是我们史家的家事。”
玉夫人将话说到这份儿上，芸豆儿还能说什么呢？
她叹了一口气，对着孙姨娘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姨娘，芸豆儿对不住你了，随便你怎么怪，凡事不能两全，芸豆儿实在也帮不得姨娘了，姨娘请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芸豆儿这才不舍地走了。
这边厢，玉夫人就询问孙姨娘，家中房产地契可在何处？老太太急等着要。
孙姨娘不甘心交出：“我不知道。”
玉夫人恼怒了：“你不知道？分明就是你收着的，上回你说要送过去的，可这过了好几天，迟迟不见动静，我就知道你作妖，所以干脆回来一趟问你。”
孙姨娘就冷笑：“你有本事只管自己找，反正我不会说出口的。”
她这一副耍无赖地态度可是惹恼了玉夫人，她大喝一声，命一个婆子上来先给孙姨娘几个耳光：“你这贱人，给你几年台面上，你就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由此可见，你在我屋里不过假意奉承，心里不知恨我，正想着怎么让我死呢，可是不是？”
孙姨娘哈哈大笑：“太太到底是太太，这一点儿上，还是心知肚明的。不错，我就想让你死！是人都要死的，难道你就不能死吗？”
“果然如此。”
见她承认，玉夫人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一些：“我看，你不单要我死，你心里头也憎恨着老太太，也巴不得老太太死了的吧？”
“不错。你们两个都要死。”孙姨娘更是坦白承认。
玉夫人再次灰心一笑：“到底你心里存了多大的恨，非要我和老太太的性命？你可知，做人当知感恩，要不是老太太点头，你哪里又能进这家门，就算你怀了孩子，也只能当人外室，你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一个私生子！与你有恩的人，你却要她死，你这心是有多歹毒啊！”
“你们哪里对我有恩？又哪里对我好？我只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只拿我当猴儿耍，就因为我家穷，就因为我是秀才的女儿，就由得你胡乱糟践了？到底，人都是有自尊的。那树上的鸟雀搭的窝儿，你拿个树枝捅几下，鸟雀也要叽叽喳喳叫几声儿呢，又何况是人？”
孙姨娘会说话，这个比喻却也妙。
玉夫人见她巧言令色，更是怒不可遏：“你是鸟雀么？你受委屈了么？你在这府里没有地方住么？
你吃好的穿好的，到处支派人，显摆你的威风，你哪里是鸟雀，你分明拿自己当凤凰！别的不说，我只单说一件，溪墨小时候，我不在他身边，老太太托着老姨奶奶照顾，你问问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
“太太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看你很知道！溪墨吃的喝的，都是你叫人送来的。实则不需要你，但你非得在老太太跟前献殷勤。你送来的果子，溪墨吃了拉肚子，你送来的零嘴儿，溪墨吃了吐白沫儿。你说说你都安的什么心？我知道，你就是嫉妒，只想巴望着他死了才好，这样你儿子就是府里的长子嫡孙了，可是不是？”
玉夫人将心中憋住的成年怨气一股脑儿地全发泄了出来。
她以为，孙姨娘听了又是一阵狡辩，没想到，她竟是痛快承认了。“哈哈，我的太太，到底你也不蠢，还是知道一些。不错，我是要你的儿子死，可惜有老爷护着。我恨你，自然也恨他。可他还是一年年地活下来了，这是我心里最恨之事！”
“你这样的恶人，老天怎会让你如愿？我的儿子，那是吉人天相，这一辈子都要大富大贵的！”
提起儿子，玉夫人是既担心又自豪。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真正大富大贵的是儿儿子！你儿子都被赶出家门了，我的儿子才是老爷心尖儿上的人！”
孙姨娘自然也听说溪墨回来了。
可回来是一事，能被老爷接纳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孙姨娘心里头，史渊是她所有所有的靠山。靠山不倒，她便有一日要猖狂的。只是，今日她到底栽了。这乍乍呼呼地要自尽不成，可到底还要死。
这玉夫人并不是一人回来的。她的身边还跟了一个人。何人？史渊！芸豆儿走的是侧门，没有撞上，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玉夫人故意让史渊留在后头，让他在影壁那处喝点茶，歇上一歇。史渊莫名地竟然同意了。因他也听见了孙姨娘在里面嚎哭，不知何事。
他也想弄个清清楚楚。
这史渊恼怒之极，当真是自己看错了人。这妇人心肠歹毒，不思悔改，一把年纪，还在作妖，可恶可恨！
这恶毒婆娘还不如死了好！
史渊听不下去，摔掉茶盏，愤然从椅上站起，大步走到玉夫人身边，指着孙姨娘，怒骂：“贱人！亏我错看了你，那么信任你！”
孙姨娘一听是史渊的声音，大大一惊！老爷！真是老爷！老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说出去的话没法儿收回，一时孙姨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她又不想认栽，想了想，还是争辩：“老爷，我是被太太打了，屈打成招，我说的都不是真的！”
她的话，史渊一点不信。
“真不真，假不假，我自己知道！”
“老爷，那么多年，我的心一直都放在史家的各种琐事儿上，我哪里想行不轨之事了，哪里就想害老太太和夫人了？这些，都是夫人诱使我说的。真正，我是冤枉的！”孙姨娘又掩面大哭。
她这般模样，在史渊看来，那就更惹人讨厌了。
史渊心里正有气。他带着昱泉和李显贵出发在路上，并未能顺利达到要去的地方。只因在半路上出了事。那李显贵可恶，竟然撺掇着昱泉偷偷离开。为甚要离开？不外乎李显贵打听清楚了，那什么染织院，一概都没建造，一应的工期监督，都得是昱泉和他自己。这可是一个苦活脏活累活，干好了没有表彰，出了事头一个顶缸。昱泉自然是一个怕苦的人，听了李显贵的话，难免不在心里琢磨。
他只想早点回到江城，继续过以前花天酒地的日子。
老实说，这一路上奔波，史渊不觉得苦，可昱泉受不了。史渊刻意低调，吃住都是差一些的旅馆房舍。这昱泉就抱怨得不行。他要喝酒，可那旅馆的酒薄得像白开水。他要女人陪着，可这半路都是荒僻之所，又哪里来的妙龄女子？他要玩乐，可这些地方还没天黑，各家各户便早早关门歇灯睡觉了。
昱泉心里怎能不憋屈？
李显贵也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再说，他早不想在史府当差了。彼时，这二人在路上，也不知道江城里的动静好坏。李显贵还做着去薛仁村宅院当一手抓的总管的美梦呢！
李显贵建议二人不如悄悄儿离开。
昱泉就问他怎么个悄悄儿离开法？
李显贵就说莫如留下一些所谓的“证据”，假装被贼人绑架了。昱泉同意，二人果然就行动起来。可叹这李显贵也是见过世面知道一些曲折的人，导出这出戏，还是露出一点马脚。史渊根据“绑匪”留下的书信，判断出这正是昱泉的字迹，怒不可遏，连叫了几声“孽子”差点气得昏厥过去。
他想去寻找。
但想孽子此番定不知在哪里逍遥，又将此念头作罢。史渊又检查了随身行囊，果不其然，行囊里的一些银子银票也早不见了踪影，不用说，这些都是孽子偷拿去挥霍了。
如此种种，怎不叫史渊心里窝火？
子不教，父之过。
史渊常年在外，他只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孙姨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