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只是可惜早就为时已晚,如今她气力全无,只得紧紧瘫在地上。
涟水却是笑了:“瞧瞧啊,你这个惨样,真是可怜。”
洛氏伏在地上,心中却是升起无限的激愤:“你……果真是你,本来我就是有身孕的,你竟是说我没有身孕!你这贱婢,这可是陛下的龙种啊!”
涟水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氏:“陛下的龙种?如今在陛下这里你不过是个假孕争宠的贱婢罢了。在陛下这里,你根本就没有身孕不是么?”
“不,我要去找陛下,我要去告诉陛下说是你害的我。”说罢,洛氏便想着爬起来往外走去。
只是涟水方才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洛氏又如何能够走的动,如今其实也不过是在地上随意爬了几步罢了。涟水见状,更是不加掩饰地嚣张地笑着:“没错,你是怀了身孕。不过这也不怪我,本来嘛我想着给你安个假孕争宠的罪名,谁知道,你这贱婢竟是真的有了身孕。”涟水轻轻掩着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如今陛下是认定你是那种假孕争宠的人,那么无论如何,你都是逃脱不了的了。平娘子,您说,您可真是可怜啊!”
“疯妇!疯妇!”洛氏凄厉地喊着:“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何要害我的孩子?更何况你为何这般恨我?”
“为何?”涟水却是丝毫不在意,面上更是充斥了鄙夷的神情:“你说为何呢?就冲你日日在我面前骂我是贱婢!就冲你日日夜夜对皇后娘娘不敬!就冲你害了四哥儿!”涟水复蹲下身子,抓起洛氏便是迎面数个巴掌:“你才是贱婢,你敢谋害皇后娘娘,我便绕不了你。”
洛氏吃痛,却是不肯服输:“你害了我的孩子!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害我的孩子!”说罢,洛氏便伏在地上呜噎地哭了起来。
“若不是你自己想要谋害皇后娘娘的四哥儿,如今你自然也是安然无事甚至还能晋封位分,可是如今,你只能等死了再晋封了。”
涟水端详着洛氏,却是又笑了出来:“对了,我竟是忘了,你这个罪名,只怕不得晋封。”
“真是抱歉。”涟水含着看热闹的笑意看着血泊之中的洛氏,“我命人给你准备了牵机药,自然了,只有这一种药,你是只能通过陛下赏赐的死才能死。若是你自己熬不过想要拿簪子自杀,整个洛氏都会因为你受牵连。”
洛氏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道:“你这贱婢。”说罢,洛氏便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地。
涟水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洛氏,一边的小舒却是紧张不已:“娘子,她……”
“怕什么?当初皇后娘娘受的苦楚,也该让她受一受了。用冰水泼醒她罢,牵机药的好受,得让她生受不是么?”
涟水最后看了一眼洛氏,不带一丝感情便走开了。
而在涟水走后,洛氏便生生被灌了牵机药。
这个平素里嚣张跋扈的女子,便是临死之前都在极力摆着她嫔妃小主的架子,抗争不已。只是那根本没有一丝用处,她在地上因着极度的疼痛翻滚了足足六个时辰才慢慢没了声响,死的时候头足相抵。
罗裙翻血污。
宪武十二年六月初十,平贵人洛氏薨,追封为婕妤。
清漪得知洛婕妤的死讯之时正在曲院风荷之中为自己故去的孩儿祝祷,当林司正前来禀报之时,清漪不过是极其平淡地问了一句:“死绝了?”
“皇后娘娘放心,死的透透的了。”林司正只当是清漪指使的涟水前去,故此更是想要邀功:“娘娘放心,那些痕迹都给清理掉了,断然不会有人察觉的。”
“痕迹?什么痕迹?”清漪却是不解,直直发问着。
林司正一愣:“娘娘不知?不是娘娘派方娘子去送的平贵人么?”
清漪心中一动,便也猜到了八九分其中的内情:“知道了,这次的事情,你有功劳的。回头等本宫再赏赐你。”
林司正听罢,便是喜笑颜开地走了去了。
秋娘闻言,只是神色紧张地上前问道:“娘娘,方才人这是……”
清漪思来想去,“去派人查查怎么回事。”
秋娘应声去了,清漪便是继续跪在蒲团之前念经祈祷。
真是奇怪,明明大仇得报,杀了应该杀的人,明明应当是欢欣雀跃的,然而此刻心中却只是觉着心下里有着无尽的怅惘。
她甚至觉着,只要自己一闭眼便会想到那个一出世便死去的可怜孩子。
那个孩子眼角嘴角都在流着血,对着自己哭诉不止,诉说着自己的难受。
“娘娘,淑妃娘娘到了。”
清漪听罢,慌忙擦去眼角泪珠上前奉迎着。
“谢谢姐姐帮我做这场戏,姐姐受委屈了。”清漪强硬挤出来了一个笑容:“这都是姐姐的功劳,多谢姐姐疼爱了。”
慧容仔细打量着清漪,自然是能够看出清漪眼中的不对劲,只是怜惜着道:“你才是受苦了。心里若是难受,便说出来,不需要强忍着的。”
“我知道。”清漪笑着搀扶慧容:“姐姐只怕是在宫正司受了委屈罢。回来了可要好好养着。”
“能把恶人揪出来便已然是极好的了。”慧容浅浅笑着。
“只是……”慧容欲言又止,却终究是忍不住:“陛下呢?”
清漪自嘲似的一笑:“陛下……陛下是个忙碌的,自然不会常常来这里。”
慧容只是怜惜:“何必呢?因着一个平贵人,你们两个倒是起了生疏了。”
清漪故作笑容:“姐姐,我没事的。陛下是忙,且这些都是小事。”
慧容听罢,亦是长长一叹:“这旁的事情,我或许还能帮的上你,只是这样的事情,我却是没有办法了。这些……都是你与陛下的事情,你与陛下若是走不出来,那便真真是走不出来了,只是我想着,总该好生说说才是,又有什么是解不开的呢。”
“我知道了。”
只是余后的日子,清漪不想,也不敢去面对李淳。
她脑子中只是觉着事情极多,比如如何去怀念自己还未曾出世便已然故去的孩子,比如如何操办平贵人的丧仪,再比如如何去想涟水。
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好办的事情,只是如今清漪宁愿想这些也不肯去陈下心来去思考自己与李淳,只是不愿。
所以才宁愿心里面被旁的事情给充满。
“你说……涟水……”清漪想着林司正说的话,又想到了自己所探听道的那些事情,“牵机药,莫不是太狠了。”
秋娘倒是不怎么觉着:“奴婢倒是觉着没什么狠的。这洛氏是自己咎由自取,她既然是想出了那般狠毒的心思来害娘娘,那娘娘自然也不应当心慈手软才是。她不过是死前受了些委屈罢了,比起娘娘的丧子之痛,她这都算便宜她了!”
清漪手中捻动着串珠,却是换不来心中的平静:“话虽如此,只是涟水竟是这般。实在是让我未想到,她最是平和胆小的一个人了。”
“她这是心里面尊敬娘娘。”
只是还有疑问,总要当面问清楚才是。
而当涟水到了自己面前时,涟水不过平静道:“还能有什么,那假孕确实是臣妾自己安排的。”
心中早有预料,所以便是一点惊奇都不觉着。
“那……她……”
“娘娘,陛下宽厚,若不再犯些罪责陛下只怕也不忍心赶尽杀绝,且洛氏背后家族也不算小。臣妾是怕,仅仅这点子罪名,陛下不会处死,非得欺君罔上,才是大罪,陛下才不会顾念情谊。”
自然,涟水没有打算告诉清漪平贵人是真的有了身孕,更没有打算告诉清漪自己还亲手杀了平贵人的孩子。
若不是自己给平贵人的最后一击,哪里能够如此解恨。
而自己也不过是想要以自己的方式来为清漪报仇,也为自己曾经所受到的那些屈辱报仇。
“行了,我知道了,我累了,你先回去罢。”清漪神色平静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罢了,怎么想都无所谓,平贵人终究是死了,自己的孩子,也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自己辛苦十月怀胎的生命,终究是失去了。
可自己还要活在这世上,还要守住这份皇后的壳子。
她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殿中,总是有着过往的事情浮现在自己面前。
她甚至会想,若是能够回到十多年前该有多好。
那时初见,墙头马上,即便不知道彼此是谁,心下里也能感受到最深的悸动。
墙头马上,一见便是少年郎。
只是少年郎,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深深埋葬,浊酒以祭。
隐约听到了些许的声音,她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有一只兔子正趴在自己的窗户边。
那不过是一只小奶兔,还是刚刚被人放上去的,它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嘴中还叼着一根小草,很是可爱。
清漪便想到了自己养着的那只兔子团子。
团子早就因为年老而不在人世,只是由团来带来的年少时光却会永远印在心底里。
她想着或是涟水秋娘弄来逗自己开心的,便走了过去抱起那只兔子,迁声道:“小兔子,谁把你放在这里来的?”
她抱起来那兔子一刻,却是只见那兔子腿上还绑着一个细细的布条子。
好奇地摘下一看,竟是熟悉的薛涛花笺,也是熟悉的字迹。
“拟将旧物表深情,只得兔郎念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