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遭逢小产,上特晋封为禧妃。”——《歆书·后妃卷》
册封禧嫔的旨意一下来,便是在朝中再次掀起风浪。
其实每一次清漪的晋封都会在朝中掀起风波巨浪,好似只要有清漪的存在整个宫城都会变成多事之秋一般。
“禧嫔出身卑贱,陛下晋封内庭主位便已然是逾越祖宗规制了,且陛下又为之建造宫殿花费许多,已然使得朝中上下与百姓怨念。如今陛下又要晋为禧妃,难不成要推翻我国朝的百年基业与福祉么?”
“朕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推翻祖宗百年的基业与福祉,只怕是你们别有用心。”
“可陛下已经为禧嫔推翻许多规矩,国朝百年从未有过如此。”
“是吗?”李淳的语气冰凉而平静,好是冬日里的冰冷,落在地上一般掷地有声且深入人心:“朕又如何逾越规矩了?朕是为禧嫔建造了宫殿,然而朕却没有浪费国库一丝一毫的钱币,建造关雎宫所出的银钱,皆是出自于朕的私产。尔等又为何如此喋喋不休?”
“不知道陛下何来银钱?建造关雎宫可不是小数目。”
李淳冷冷一哼,一点也不示弱,“朕的月银丰厚,还需要你们来管么?朕倒是想要问问,尔等家财丰厚,又是从何而来?”
左相齐维登时愣住,李淳却是冷冷地威逼左相:“左相为国辛劳许久,自然先先不用说,只是朕却是好奇,为何左相的那几个手下家财丰厚,明明只是五品小官,为何家中亭台楼阁养养俱全,单单是朕所知,便是郡王规制也比不上,其间繁华巍峨已然超过王府。朕倒是想要问问,这些钱财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
左相竟是结巴了起来,一时便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朕来告诉左相罢。”李淳语气是越渐冰冷,好似殿中寒冬已至,惊的左相齐维都不禁打了个寒颤,“陛下……”
“喏!”李淳随意地从袖中抽出一本账本,轻轻一扔便到了左相面前,“左相大人辛苦,只是请你自己看看,这上头各地地方官员孝敬进献的数目东西可否符合啊?全国各地郡县无数,你们关西朝臣又到底搜刮了多少东西来啊?这些银钱加起来,怕是一百个关雎宫都够了罢。”
左相齐维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去翻开那账本,上头的白纸黑字好似是一把把锋利的白刃一般深深刺入心灵,唤起危机与恐惧。
明明应当是天衣无缝的事情,为何眼前的这个刚刚出二十岁的男子竟好似是在明明之中洞察了一切似的。
好似在左相齐维眼中,自己这个面前的男子依旧是记忆里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依旧是那个在满朝文武面前自己认错的小孩子。
那是那个小孩子,除了倔强与尊贵的身份之外便是一无是处,还要对着朝臣们俯首贴耳。
好似只是一瞬间之前的事情,那个曾经只会无故倔强的小男孩,竟是一瞬间便是长大了。
从一个小男孩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帝国君王,这条路看起来很远,却好似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当真是意想不到。
那真是是变成了一个帝王了。
“陛下……”左相惊动的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左相大人一向是公忠体国,自然不会徇私枉法因着那是你的手下便故意包庇,所以朕想着,这些事情若是落在左相手中,左相又会如何处置?想来左相也定然会稳妥处置罢。”
左相惊的伏在地上,说话都是颤抖不已:“陛下……臣……臣……是臣统领不好手下,给陛下增添烦忧了。臣……”
“贪赃枉法,是国之大忌,向来左相也当是知道的,数额巨大,只怕也要判了死罪。”
“陛下!”
“不知道左相想不想要这个账本?”
“啊?”左相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李淳却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左相颤抖的样子,嘴角却是勾勒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那是极为危险的笑容。
“朕……”李淳语气复归平静:“朕只是想要册封禧嫔为禧妃,并不过分罢。”
“这……”左相想要出言反驳,却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反驳,好似此刻说些什么都是站不住脚的。
“比起这些关西朝臣们所做出的超越国本的事情,只怕朕想要晋封禧嫔为妃并不过分罢?禧嫔晋妃,你的女儿贵妃依旧是继后,待到孝仁敬皇后三年丧期已满,朕许诺继后之位不会跑。这是关乎齐氏与关西荣耀的大事,左相不如自己考虑考虑?”
说罢,李淳便慢慢地往后殿退了去,不去管左相齐维。
“左相,自己想想罢。辛苦许久,可别让齐氏功勋付诸东流。”
左相齐维跪在地上,头脑只只能只是回想起了无数的可能与可能,关西的荣耀在眼前便是最无法割舍的东西。
更何况,只有自己的女儿做上了继后之位才能保证齐家的满门荣光。
只是那个禧嫔张氏,如今不过是嫔位便如此嚣张,若是变成了妃位,岂非更会动摇自己女儿在宫中的地位。
他自己欺骗着自己,安慰自己不过是妃位,并不是贵妃之位,便也不大会影响到自己的女儿罢。
便是位份再高,那也不过是嫔妃,是妃妾。
而自己的女儿,可是皇后。
妻与妾,应当是不同的罢。
便是在关西朝臣们的妥协以及关中朝臣们一力的奉迎之中,清漪终于在宪武四年的中秋佳节上,被皇帝李淳晋封为从一品的禧妃。
宫中若是有皇后在并不会有正一品的三大妃,如今大行皇后妕樱故去,原本的齐氏端妃才得晋封为贵妃掌管六宫大事,而其背后也不过是代表着要晋封盛萱为继后的意思。
所以这般,清漪与容妃世薇,便是封无可封的高位,是许多嫔妃为之一生都要羡慕不已的目标。
高高在上的位置,便是两关之家都做不上的,然而清漪却仅仅凭借平民之出身便登上了妃位。
一时间,连带着母舅家林氏都瞬间兴盛,生意更是比从前要好上数倍不止。
人人艳羡,一时间竟是平京城中的传奇。
直到许多年之后,清漪都怀念那段时光。
可以享受深爱自己的男子带给自己的无限的安心与依靠,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或许,可以争取更多的罢。
清漪看着熟睡的昭明大公主李映欢,心中便是生出了无限的感慨来。
如今映欢养在自己宫室,也开始睡的香甜了。
她想起自己刚刚把映欢接到自己宫室里之时,映欢明明是不大的孩子却是满面都挂着忧愁,眼中更是好似随时会流出眼泪一般。
更者,映欢是谁都不相信,只要一有旁人经过便会自己紧紧蜷缩在床榻的角落之上,若是再接近一些,她便会哭闹不止。
清漪当时担忧不已,只得日日夜夜紧紧守在映欢身边,在她害怕之时给予她一个拥抱,更是时时刻刻安慰。
她细细看着映欢的容貌,便好似看到了妕樱一般。
母女连心,长相更是相近。
便好似是想起了从前的那些时光来。
姐姐妹妹的住在一起,总归是异常开怀的,更加是让人怀念。
从前闺阁之中那些欢快的时光,便是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妕樱拼死生下的三公主盛欣并没有保住,也不知道妕樱知道后又会如何作想。
而今,唯一能够证明皇后妕樱曾经在这个宫城里存在过的,便也只有昭明公主映欢了。
想到此处,清漪便更是在心中坚定了心意去保护好清漪。
虽是艰辛,却也好些。
只是如清漪一般觉着安稳的人并没有几个,反正咸阳宫之中的贵妃盛萱便是头一个不高兴的。
起因是因着皇帝李淳的一道旨意。
是要提前举行封后仪式。
按着国朝的规矩,但凡皇后崩逝,总要守三年丧期才能再立,所以在这三年其间继后也只能以贵妃名义生活掌管后宫中事。
而不出意外,妕樱于宪武三年崩逝便要在宪武六年之后才举行盛大的封后典礼。
而皇帝李淳却是下旨,说是大行皇后妕樱走后,自己是极度悲伤,更是因着后宫无主而伤心满怀。
再者,李淳曾公然在大殿上说,自己夜半曾经梦到过皇后妕樱,皇后妕樱曾经托梦,说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请求早早册封继后。
旨意上便写道:“皇后为朕之发妻骤然崩逝,朕心痛至极,辗转难思。且皇后托梦,体贴至极,欲朕早立继后为重。朕思量之下,欲准从孝仁敬皇后心意,虽后宫平平无秀无人堪比孝仁敬皇后亦欲立后。故破规矩,特拔擢齐氏贵妃为继后,希其念孝仁敬皇后之风一二,以协后宫。”
言外之意,便是说哪怕齐氏贵妃为继后,也是连孝仁敬皇后十之一二都比不上的。
殿中已然乱做一团,满殿里侍奉的宫女内监也都是乌压压地跪在地上。
“娘娘息怒。”
“本宫如何息怒?”
齐贵妃眼中流淌着泪珠,面上更是一副愤怒的神情。
“陛下将封后的日子定在明年年初,还真是体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