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叫你跪下!”太皇太后怒目圆睁,目光之中的凛然寒气几乎是要将清漪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清漪一怔,心中更是一慌,当即便也慌忙跪下。
“哀家还真是看不出来你胆子竟是这般大啊!竟敢做出混淆皇室血脉这种偷天换日大逆不道之举!”
“臣妾……没……”
清漪伏在地上,几乎是颤抖着说话,只是语气之间只是心虚无比,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心虚的说不出话来了?还是觉着哀家愿望了你?”
此刻太皇太后殿中侍奉的一应宫婢早就尽数被遣了出去,便是连着太皇太后的心腹崔老老都不在一旁,自然是不用担心此事被暴露出去。而清漪细细想来,许是太皇太后叫自己前来还将一应宫婢都遣出去只怕为的就是这般的缘故了。
只是她仍旧是有些心虚慌张。
那般隐藏的极深的心机思量,此刻已然如被解刨一般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清漪下意识地轻轻抚着自己的肚腹心中却是开始愁思满怀了起来。
往事如同挂着血汁一般的内脏一般,只是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更是惨痛的回忆。
自己永远忘不了那个未出世便离自己而去的孩子,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再不能获得圆满的一件憾事了。
若不是齐氏使坏,自己又怎会至此?而自己若是不至此,自己自然也不会如此用尽了心机去害人。
“你想要回宫不使些计谋是不行的,只是谁给你的胆子混淆皇室血统?你可是死罪,便是哀家也保不了你!”
“太娘娘,臣妾没有想要混淆皇室血统啊!”
“没有?”太皇太后冷冷质问着:“你便是动了假孕的心思便是不对的,哀家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要处死你以正宫闱!”
清漪并非不相信太皇太后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的,那般的在深宫之中历经五朝的女子,自然不会是个善类,虽是如今外表之上只是慈祥和蔼的娴静雍容的气度,可是这宫城之中又有哪一个帝后是没有存着虎狼之心的人。
并非是当真慈祥,只是杀伐决断惯了自然更愿意去尽量良善一些,只是这并不代表太皇太后不会杀人。
清漪试想,若自己是太皇太后,只怕也会如此做。
只是临着落在自己头上,便也不得不慌了神,自己可不能死。
自然更是紧紧地解释:“太皇太后娘娘,臣妾并无此心啊!臣妾只是想要回宫而已,臣妾没有想过混淆皇室血统!臣妾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太皇太后冷冷哼着道:“不过是一早便想好了要拿这件事情陷害齐贵妃了是罢?哀家竟是不知道,你竟是也有胆量去害人了呢!”
“臣妾……臣妾只是想要回宫,若不是关西阻拦,臣妾又何至于此?若不是贵妃父亲,臣妾当日的孩子,只怕也不会去。臣妾便是想着,左右当初臣妾孩子去了的事情也是与贵妃脱不了干系的还不如去将这些事情推在贵妃身上。”
“哀家看你还真是有些道理不大懂啊!当初哀家可是对你说过,哀家要先是这个国家的太皇太后,其次才能是淳儿的皇曾祖母,再然后才能是关中贵族的太皇太后。今日哀家同样要把这句话送给你。”
先是这个国家的禧嫔,然后是皇帝李淳的嫔妃,再然后才是能够称为张清漪的禧嫔。
“于大歆而言,你是数一数二的几个尊贵的女子之一,应当为这个国家命妇娘子们的表率。自然这点极其虚,只是你总归是明面上不应当如此嚣张的。”
“再者,你是皇帝的宠妃,皇帝更是说过,是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珍视无比,你便应当是处处以皇帝为先,事事考虑皇帝。你这么做,若是不慎被发现,岂不是伤了皇帝的心?你又要皇帝如何自处?你可曾考虑过皇帝的感受?”
“再者,便是不为旁的,便是为你自己,也是极其不负责任。”
清漪倒是有些不理解了,明明这件事情是自己出于私心所想,若不是此法,只怕还不得回宫。
“哀家原以为你是个聪慧伶俐的,怎么你竟是也像个小孩子一般了?做事一时头脑发热便要这般冒险?你想要回宫只要耐心等皇帝又有什么是等不来的?偏生的你自己却是想出了馊主意来。若是东窗事发,你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给你孩子报仇,又如何是你母家抬头?”
猛然间便是醍醐灌顶的通彻明白,原来太皇太后是为着自己。
太皇太后的语气愤怒之中透着一点担忧,与其说是对于愚蠢的手下的失望,更不如说是对于一个孩子晚辈的关心爱护。
更是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之情:“你若是想要报仇,自然要用些心机手段。只是你也忒心急了些!宫中虽是尔虞我诈,然而总要立身正直才能更长久些。贵妃纵是有错,然而你这般突兀将罪名扣在她身上,便是谁都都会有想法的。”
太皇太后说着说着语气便更是温柔和蔼了:“你想要扳倒,便要去追究那些实打实的错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白费自己。”
清漪微微有些羞愧,诚如太皇太后所说,自己一时间不过是心急想要回宫报仇,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深思熟虑过便贸然用了计谋。
她仔细想着,当初杭妃的意思只是提了一半,虽是好却是难以抓住,所以自己一时心急之下,便急于求成,竟是想到了假孕的招数。
而杭妃的建议则是,趁着李淳来允王府,抓紧时间怀孕。
急于求证,竟是找了杭妃来帮助自己假孕。
至于那血迹,则是宫中经年留下的一些秘术。
据传,曾有宫女不是完璧之身,然侍奉皇帝之时却是可以流淌出只有处女才能流出的血液,也就是因着用了那秘术的缘故。
一点子鹅肠,在加上一点鸽子血,揣在裙子之中,再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去捏碎,便是罗裙血污的触目惊心的景象。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也有些小聪明,可终究是太过年轻。今次的事情,也是费力不讨好,打蛇要打七寸,要是抓不住要害,还不如什么都不做的好。”
太皇太后斜睨着清漪,“得了,起来坐罢。传出去还以为是哀家故意为难你这个才出小月不久的人呢!”
清漪缓缓起了身子,心中却是越发含了一丝对太皇太后的感激之情。
“齐氏是名门望族,若仅仅是这样一件事情便能将齐氏斗倒实在是不现实。只要齐氏背后有左相撑腰,有众多关西朝臣撑腰,你便是杀了你自己也是无济于事。只要有齐氏在,继后之位,便是齐贵妃的跑不了。”
“难道臣妾,便不能报仇了么?”
“自然是能的。”太皇太后淡淡道:“只是不是现在,不是哀家瞧不起你,有家世的人,总归是要比没有家世的人强些。”
清漪有些明白了,只是心中却仍旧有些没底,“太娘娘……”
太皇太后挥一挥手:“你母舅家家财万贯,想要什么,且是也不大难。哀家对你说的虽然你一时接受不得,然而却是最好的法子,剩下的,你且自己好好想想罢。”说罢,太皇太后便缓缓起身往内里寝殿走去。
“时候不早了,哀家也困了。今日哀家也只能与你说这么多了,剩下的也也只能你自己去思量了。至于你假孕一事,哀家不会说不出去,只是这烂摊子,还要你自己去收拾。”
太皇太后的声音宛若游龙一般游荡在大殿之上:“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只是路,也长着呢!”
清漪心中念叨着太皇太后这些话语,脑海之中便是泛起了对于前途的未知与迷茫,更是泛起了隐隐的恐惧。
终究是筹谋费心了许久却是白费,哪里能不遗憾。
朝中有关于对齐氏端妃依旧禧嫔的议论并没有停止,更有甚者更是向皇帝李淳进言说是禧嫔张氏不敬端妃,要求皇帝惩治。
自然不是为着真正惩治禧嫔清漪,不过是为着能够保住齐氏贵妃的继后之位。
所以最后争执来去,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不惩不奖,只是默不作声。
李淳只能在闲下来之时表达对于清漪的愧疚,那难过的语气实在是让人听了伤心:“都是我不好,不但没有保护好你,更是在你受委屈之后不能为你主持公道。”
李淳的心意是真的,只是越真,自己却越是羞愧的难以面对。
那又羞愧又感动的心使得自己越发不敢去面对李淳,更是紧紧伏在李淳的肩上哭泣不止:“陛下,都是我不好。”
“怎么了?你哭什么啊?是我不好,不能怪你的。”
“陛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招惹贵妃的,只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想起我从前的孩子来,我的孩子去的那样早……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淳紧紧拥抱住清漪,“虽是继后之位一定是贵妃的,只是她若是欺负你,我也不肯的。”
第二日,皇帝李淳更是下旨,晋封禧嫔张氏为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