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仙剑派乃远近诸国第一修行宗门,坐镇七派联席魁首,实力强大,底蕴深厚,非等闲人能闯入。
更遑论,沈愚山区区斩妖境的修为,既不能也不愿潜入古仙剑派,但铁心兰是必须要见的。
前不久,沈愚山在竹山偶遇心兰之父,听到了心兰十六岁有大劫的说法,又在埋葬心兰之父时,凑巧发现心兰娘亲墓里的白狐狸皮,如此种种巧合异像,不由得令少年起了怀疑、担忧。
思来想去,那惨烈的新婚之夜,事发之突然,进程之诡谲,尤其是青梅竹马铁心兰向来是听话绵软的性子,何以那日换了一个人似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愚山渐渐平静了下来,总觉得有古怪。
所以,少年早有决断,此行便欲借助慕容家的名头进入古仙剑派,趁着七派联席弟子大比的良机,直面曾经的逃妻,叩问往事是是非非,讨个说法,而非荒谬的敷衍说辞。
心兰绝非是那种修仙慕长生之人,她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任何争强好胜的念头,相夫教子,相濡以沫,举案齐眉……这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向往。
说实在话,打小便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懵懂无知的时候,甚至同吃同睡同洗澡,这样的感情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割舍去的。
“如果心兰果真有什么难言之隐,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劫难,我必全力以赴救她。”
小时候,男孩对女孩的承诺,保护一生一世的誓言,绝不是那么容易抹消的。
沈愚山心中有所决断,便走入了慕容家在这座集镇内的分号。
甫一进入,吵嚷,呼喝,烈酒,胭脂水粉,嘈杂与气味便直往耳朵鼻子里钻。
沈愚山随意打量几眼,只见满满大堂皆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墙壁柱子等处皆镶嵌着发光的石头,将这宽敞的大堂照得透亮。在大堂的西北角,有一座不高不低的擂台,有两个汉子正在较量,台子周围拥满了粗豪的看客,欢呼怒骂皆有。
沈愚山驻足了片刻,略有些不知所措。
索性很快便有一个衣着张扬的丰腴女人扭着腰走来,不知是有意似是无意,行走间动作幅度极为夸张,衣衫摆动露出大片肥腻。
“人家叫菲菲,客人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说,若是客人肯出价,和菲菲共枕到天明都可以哦。”
沈愚山小心退了两步,远离了这媚骨女人,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菲菲顺着沈愚山,瞧了眼西北角的擂台,笑道:“打架嘛,客人要下注玩两把吗?”
沈愚山摇了摇头。
菲菲顿时乐了,自信满满道:“我看客人打扮素净,也不像是来打架下注的,依我看,应该是大门派的弟子,专门来采买消息的吧?”
沈愚山怔了怔,疑道:“采买消息?”
女人两枚手指不轻不重压在红唇之上,仿佛波光盈盈的杏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少年几眼,奇怪道:
“七派联席举办在即,慕容家专门收集有各门各派精英弟子们的往日战绩,以及以此做出的实力评估,做成了一本弟子名册,很有名气的,你不知道?”
沈愚山想了想,他既然决定参加七派联席,此物倒是有些用处,便问道:“作价几何?”
菲菲再次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少年,猜测对方或许是初出茅庐,故而不太懂行情,便仔细介绍道:“这得看你买哪种册子,简单的就便宜些,详细的就贵些,最便宜的也要十来块灵石吧。”
“十来块灵石?”沈愚山暗暗咋舌,暗忖慕容家做得好买卖。
沈愚山虽穷,但十几块灵石还拿得出手,不过灵石珍贵难得,他不愿就这样浪费,便摇头道:
“不知你们这儿谁做主,我想见见,最好是小宛小姐,我与她认识。”
菲菲惊讶道:“你认识小宛小姐?你要做什么?”
沈愚山嘴角含笑,道:“自然是有一笔大买卖要与慕容家做。”
菲菲呆了呆,柳眉纠结起来,分外焦灼。
慕容小宛自然不在这里,她早已入住古仙剑派山门之内,眼下在这座分号里的,不过是几个管事,大猫小猫两三只,谁也做不了主。
可是看少年的自信模样,又不像是作伪,这才是菲菲纠结的地方,不愿得罪眼前这或许认识自家大小姐的大主顾,又不肯冒着风险带少年去见管事,万一这少年是在扯谎,菲菲是要吃不少挂落的。
“客人,对不起……”
菲菲满怀歉意,却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顺势搂住他,继而是一个浪荡公子哥儿的声音。
“菲菲,我好想你啊。”
“少爷,且等一等,有客人在。”菲菲忙热切招呼,可是突然愣住了,只见少爷的一对儿眼珠并未像往常那样陷入她的深沟里不可自拔,而是又惊又怕的直勾勾盯着前方。
菲菲顺着少爷的目光看去,倏忽间也愣住了。
“这是……”菲菲晕了晕,少爷仗着爷爷是大长老,向来是倨傲惯了,怎么对一个少年露出这般惊恐的神色,这口口声声要与慕容家做买卖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愚山记性不错,认出了这轻薄少爷,便是在慕容家拍卖场耀武扬威,将雅间抢夺去的大长老之孙。
这慕容家少爷盯着沈愚山,不敢置信,他犹自记得那日他将此人赶出雅间之后,慕容家主给了他何等残酷的惩罚,不仅仅剥了他的月俸,更是将他交给执法长老严加教训,日日苦训,夜夜苦修,醇酒美人什么都没有了,痛苦难熬之极。
原本,他还指望着爷爷能替他说句公道话,可不知道慕容小宛那厮给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便是一向溺爱的爷爷都不再管他,任由他在祠堂里受苦受罚。
生不如死啊。
这痛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七派联席开幕,整个慕容家都在为七派联席排位战而绞尽脑汁,谁也没工夫来管他,尤其在慕容家主带队去了古仙剑派之后,他更是如鱼得水,自在快活一日胜过一日。
但是,慕容少爷从未忘记过沈愚山,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害得他吃尽苦头的少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慕容少爷倔强的走上前,猛然,倾山倒柱般扑通一声,跪了。
菲菲捂住嘴巴,瞪足了杏眼,瞧着眼前这错愕的一幕,目瞪口呆。
沈愚山侧开身子,避开了这跪拜大礼,忍不住轻笑道:“慕容家的待客之道,未免太过隆重了,恕难消受。”
慕容少爷抬起头,诚恳道:“慕容家有求于人,自然礼下于人。我素来顽劣不堪,烂泥扶不上墙,那日不小心得罪了公子,公子大人大量,请宽恕我的无知。”
慕容少爷虽然行事嚣张霸道,但他并不蠢,他知道自己嚣张的本钱在哪里,不过是仰仗慕容家的财势声望罢了。
故而,此次七派联席,若是慕容家被除名,失去了七派联席这块招牌,慕容家的日子不会好过,他这慕容家的小卒子就更难过了。
菲菲被慕容少爷这番出人意表的动作震惊,与此同时,她亦是有些意识到了眼前少年的能量,忙帮腔道:“少爷,这位公子刚才说要和慕容家做笔大买卖。”
慕容少爷愣了愣,疑惑的目光投去。
沈愚山笑了笑,道:“我愿替慕容家出战七派联席,不知慕容家肯开什么价?”
慕容少爷霍然而起,脸上洋溢着惊喜交加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撞上大运了,若是将眼前这个慕容家主都赞不绝口的少年笼络下来,谈下这笔大买卖,他就为慕容家立下奇功了!